赵老三扶住娜娜,巷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冲赵祯勾勾手,低声问道:“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要那样恶狠狠的剜你一眼?”
“我哪知道啊!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能挨这一拳!”赵祯揉着胸口,呲牙道:“年纪轻轻,身手真是不错,下手又快又狠,倒也拿捏住了分寸。这一拳若不是收了几成力道,怕是要倒地呻吟许久。”
“平白无故袭警,还给了你一个这样的眼神?发生什么事了?”赵老三学着少年剜赵祯的眼神。
“那少年——”
“此事以后不许再提!”娜娜刚要张口,却被赵祯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赵祯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弟兄,递了老三一个白眼:“姑姑湿漉漉的站在井口,那小子和姑姑面对面,拽着姑姑的领口。嘴里在叽里咕噜的念叨。我在门口喝了一声,那小子撒腿就跑!这不,从府邸一路追了出来。二话没说,干了起来。
“我和娜娜正在四处寻姑姑,她在府邸?”赵老三一脸问号,赵祯略一迟疑,拍着脑袋,懊恼道:“糟了!顾得一头,却忘了姑姑!”
赵祯撒开双腿,风一般冲进巷子,直奔赵氏府邸。
府邸内早已没了姑姑的踪影,钢锁落在大门一侧的地上,已是伤痕累累的楠木大门上新添了几道斧头劈砍的痕迹,尘封了几十年的大门豁然敞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斧落在门后,阴风卷着残叶迎面袭来。院落里,一地的枯枝腐叶。院中杂草足有半人高,弥漫开腐臭的气息。众人眉头一皱,不约而同的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大门正对着一条碎石小径,小径以一口八角形的古井为交错,纵向延至阴森的正堂,横向再伸展直通四棵高大的槐树。将方正的院落整齐的切成一个田字。
“当时姑姑正对着大门,少年在这提着姑姑的衣领。”赵祯眉头紧锁,自言自语。命手下众弟兄搜索院落,务必找到姑姑。老三拾起那柄短斧,辨别了一阵,又抬头望着夜幕下黑沉沉的槐树冠,全身一阵哆嗦,疑惑道:“姑姑家的物件都有做过周字的标记,既然受到惊吓,更是谨慎才对,况且姑姑本就是一个敬畏鬼神的人,乌漆嘛黑一个人来府邸做什么?”
“我还纳闷呢!咦!刚才还在呢!一转身功夫,莫不是已经回去了?姑姑!姑姑~”赵祯喊着姑姑,四处张望,一低头,注意到八角形的井口上面,原本覆盖着的石板有明显挪动的痕迹。露出大半个井口。井口一侧潮湿,脚下的位置,淌了一大滩水。而另半边的地面却是干的。
赵祯和老三对视,眼神中不约而同的掠过一丝不安与恐惧。四面的空气安静了下来,气氛似井里的水,冰冷而无丝毫波纹,细碎的浮萍浮在井口,割裂出暗影。凉风突然掠过井口发出奇妙的声音,仿佛女人的低吟啜泣。
“姑姑!姑姑!”众人喊了数声。头顶的槐树发出一阵莎莎的声响,树影摇曳如同鬼魅。槐树中的乌鸦忽然躁动了起来,此呼彼和。令人毛骨悚然。古井中冒出一串白色的水泡。阴风扫过正堂,发出一阵七零八落的声音。娜娜面色煞白,呼吸有些颤抖,钻进了老三的怀里。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赵祯转身望去,沉沉的夜色中,墙根处似乎站了个人影。
手电的光亮一闪,赵祯带着两个人追出门去,巷子里黑漆漆的。再定睛望去,那人影却又不见了,想是树影被他瞧花了眼。
忽听张鹏急促的惊叫了一声“队长!有情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伙停止了搜寻,呼啦啦的围了上去。
赵祯疑了下,折回院子,跟着张鹏的方向疑惑地看去,瞳孔骤然收缩,全身僵住。
杂草丛中,侧身躺着一具老妪的尸体。尸体像一只风干了的猴子,全身的血肉不见了,仅剩一张皱皱的皮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睛塌陷,成了一对空洞,张着嘴,手脚蜷缩成一团。老三在餐桌上见过的黑色从子从枯叶般的耳朵里翻涌而出。
“千万不要是姑姑!”老三惊呼,拉着娜娜的手往后一踉跄,另一只手指着那黑色的虫子:“这,姑姑备好的饭菜里才见过!到处都是这样的虫子!”
棕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帆布小鞋,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对银镯子!空荡荡的套在如枯木般的手腕上。娜娜定睛仔细辨认。眼前的这具干尸定是姑姑无疑。
“姑姑!”娜娜哆嗦着嘴唇,往尸体身上扑了扑,又吓得退了回来。整个人“咚”一声跪在碎石上。手脚颤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里发出痛苦地呻吟,像是从胸前发出的沉闷哭声,一点一点地哽咽着。过了许久,撕心裂肺的哭喊才彻底爆发出来。嚎啕大哭,泪如泉水般涌下。
”不可能!”在娜娜悲恸的哭声中,赵祯一直低着头,陷入深深的沉思。就算是阳光最烈的西北大漠,要将一个活人风干成这个样子,起码要一周左右的时间。而且皮肤也会随之风化,不同程度的遭到破坏。但是眼前的这具干尸,更像是被人抽干了血刨去了肉,赵祯最后见到姑姑,不过十几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将一个正常人变成一具皮包骨的干尸呢?更诡异的是,干尸全身的衣服湿透,滴着水,却不见任何血迹。而院子里唯一能浸透衣服的地方就是古井。见到姑姑的那一眼,姑姑的衣服便是湿的!赵祯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非常牵强的假设。假设干尸,也就是姑姑,她移开石板,跳到古井里,出于某种原因,两人纠缠在一起。恰好被赵祯撞见,随后两人扭打在一起。在这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又出于某种原因,姑姑变成了干尸!
“继续搜索!”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姑姑的手机。手机里最后一通电话是老三打过来的。除此之外,再没发现任何线索。娜娜许久没有进食,低血糖。加上遭受失去姑姑的巨大打击。哭泣了一阵便晕厥了过去。
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对现场照相固定和尸体初检后,法医将尸体装入裹尸袋,标明尸体位置。在尸检的过程中,法医在干尸的外套下发现了一只首饰盒大小的匣子。赵祯将匣子装入证物袋。又从法医处借了一只镊子,在裹尸袋拉链闭合之前,夹起干尸耳中爬出的黑色虫子,小心翼翼装进另一个透明的玻璃罐中。
尸体初检的结果让赵祯更为吃惊。干尸没有明显外伤,但是血肉连同五脏六腑全都不见了,像是由内被人挖空了一般,只留下一身皮包骨。
证物袋中的匣子,看上去是一只银匣,闭合处没锁。银匣看似普通,四面刻着数条吐火戏珠的神龙,栩栩如生,龙爪下踏住的火焰,竟跟真的一般,腾腾而动,还隐隐发出红色的光芒。银匣底部,刻着一些赤色的符号,歪歪扭扭。
赵祯好奇的打开银匣,内壁上也都刻满了奇形怪状的文字。明黄色的衬底上有一个圆滑的凹槽。如果赵祯没猜错的话,原先应该是装着一颗圆形珠子,孩童玩耍的弹珠般大小,现在却是空的。
赵老三随救护车送娜娜去了医院。府邸内的阴气重,赵祯站在院内仰天长叹了一声,竟呼出一口寒气。此地不宜久留,该尽快找到线索才是。他将证物袋装好银匣,连同那只玻璃罐子,小心翼翼的裹进了外套。
赵祯不是贪财之人,纵使这只银匣看上去年份久远。他只是忽然记起有一个初中同学的父亲叫刘旭,是龙城大学考古系教授,对古物非常有研究。之前遇到一件关于倒斗的案子请教过他,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重新封锁完现场,赵祯上了张鹏的车,关上车门,脑海中浮现出少年临别时愤怨的眼神和那句话“锁魂匣破,镇魂珠现!百鬼夜行,腥风血雨!”。虽不解其中意思,但是当时少年那恶狠狠的眼神,定是觉着赵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说到姑姑,一个大活人,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具干尸,这中间得经历怎样的痛苦。姑姑怀里抱着这只银匣。想必是银匣或者里面的东西极其重要。亦或者,姑姑的死,会不会和它有关?
“嘟~嘟~”短暂的电话铃声之后,对面传来略显疲惫的笑声:“哈!赵祯!你小子给我打电话,绝对不会有好事!说吧,这次是倒斗啊还是走私!”
“是一个盒子!”赵祯掩住电话听筒,拍了拍驾驶室张鹏的肩膀:“龙城大学,23号楼。”
张鹏应了一声,车子迅速启动了起来。
“盒子?”电话那头的教授怔了怔:“什么盒子?”
“哦,不对,是个匣子!银匣!赵氏府邸刚发生了一起命案,现场遗落一只神秘的银匣。您是古物专家,所以特地向您请教。”车子速度很快,十字路口一记急转弯,赵祯怀里的银匣甩出,落到脚垫上。
“赵氏府邸?”刘教授的声音微微一颤,顿了一会:“行!我在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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