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飘飘忽忽地跌落,我拾起它们,却是一些零碎的幻影。时光扔掉的,我始终会习惯去拾捡,日夜和梦影为伴,时光显得若有若无。我是这尘世荒野里的一片最轻的草叶,当我浮入空气的时候,草茎已经向大地的黑夜深处沉落了,贴近了腐烂的根,消失在时光的沉寂中,成了消失者共同的俘虏,每一种事物的归宿。
花朵蝴蝶在那些伸出纤细手指的青草尖上花开花落。森林这个寂寞老人,他绿色的眼光和阳光互眨着眼,亘古绵长心照不宣的相互应和。围绕着森林的水汽浸染了土壤里富庶的生机,老松树剥脱旧衣,如甲虫的兑壳。浓脂芬芳,随着风幻成一个鲜妍乳香的梦,给气息浓厚的四周加上一味古老的调料。
季候鸟从天国飘来,它们纷乱的影子就滞留在天际流云的上面。它们摩擦的印迹,使一块云显得巍然凝重,垂在天空中,仿佛永恒的宫殿从天幕中显露出来。云有了线条和柔婉的姿态,有了轻塑成的重。
黄昏的森林,一团神秘的光,从它巨量的背景深处缓缓送来寂寞。虫弦奏响,光影迅速移动,晚风伏击的箭锋,稻田里却是一片黄色的哄闹,无数的蚱蜢跃出它们绿光的身子,和农人挥镰的粗壮手臂一同坠落。
月光高高地透过云的罅隙,倾最薄的银片纷纭雨下,夜的金属声便在森林中繁弦急管吹响漫患的树叶,声流如瀑,泻入每一棵割断的稻芯,触探根部的纤细柔肠,并在无声息的冥想中,拉上夜的黑幕。
庭院深处,篱笆投出的细条影子。古井边,咕噜声里仿佛一个老船工在茫茫的雾江上摇橹寻岸。腾着雾气的水,踩着冰渣子,送入了大缸,发出欢乐的声音。夜的眼睛在窗户上点破几个微小的洞,夜色就拥挤过来,聚集在窗口。在灯灭的一刹那,蜂拥而入,去分享香甜的酣眠和呼吸,去偷看人的梦幻。
黎明的乳白,顺着蜿蜒的河道,从水面飞来。带着银手镯的姑娘,赤脚岸头,将桶子倒入河里。一条竹扁担钩住,由远及近,汲出清冽的河水。黎明之白,在动荡的水波里,抖成了粼粼金光。
一个老人,一条老牛。对面是被寂静紧紧裹住的断崖,枯黄的杂枝和荆棘条横生茂长中突然垂死般滚做一团。风带着无羁无束的野性,却在老人的脸庞上变得十分温和。厚厚的棉袄,手缩进了袖子。一条牛鞭空空地在风中浮荡。牛慢腾腾,在荒草上刮出草籽;喘着巨大的气息,在崖壁上回响。老人跟着老牛穿过崖道,背着夕阳,摇晃地落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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