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2006年，结束上一份销售电器的工作，我换到药店卖医疗器械。原因很简单，过年有假期，不想再一个人留在深圳过年。

我的工作主要是销售血压计、助听器、血糖仪以及一些辅助康复类按摩器。每天上午十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地点在一楼大厅。二楼是药房，对面是配眼镜的，旁边是厂家的临促和驻店的医生。

自我上班以来，谢姨和她老公每天定时过来量血压。有时买点药，大多数时候量完血压就走。

谢姨八十多岁，她习惯戴顶黑色帽子，走路不太灵便，话不多，身形消瘦。量完血压，老爷爷上去买药，她就坐在我柜台前等，一来二往，便与她慢慢熟络。

不久，公司开设体验区，放了按摩椅和按摩器。免费体验，实则是方便招揽生意。

开始，谢姨体验一下就走。一次中风后，她左边脸面瘫，舌头像被什么缠绕着，说话很难听清楚。她就成了体验区的常客。

通常，早上还没上班，她已经等在柜台前，按一上午，中午老爷爷过来，又拉又拽才肯回家。下午两三点她又过来，一直到傍晚。她话依然不多，我忙的时候，她都是自顾自地体验。

时间一长，体验区变得冷冷清清，许医生提醒我，谢姨的形象有点影响门店生意。她一天到晚坐那里，人都不进来了。我也意识到不妥，担心业绩受影响。每次看到她，又开不了口。日子轻轻地流逝，我的忙碌与她的安静，互不干扰。

季度评选，按摩仪销量靠后，所以没能评优。我下决心要营销谢姨，我和她说每天过来，遇上下雨不方便，买一套回家随时能用。她说等脸按好，有效自然会买。然后若无其事地按时来，按时走。

老爷爷对我的态度却明显有转变，从开始礼貌性打招呼，到口袋里装些糖果，饼干过来。

天气转凉，谢姨来的次数变少。转眼春节，药店要放假，年二十九我正在准备关门时，老爷爷搀扶着谢姨过来。谢姨哆嗦着从口袋摸出一条金色的玩具鱼给我，含糊着说道：“年年有鱼（余）……”

过完元宵，谢姨和老爷爷都没来过。开始，我以为两老去子女家过年没回来。直到有一天，许医生说老太太这么久没来，会不会出意外了，我才觉得要去她家看一看。

他们住对面小区，但我不知道具体哪户。去物业打听，才知道谢姨在过年期间，突发心梗，已经走了。两老有个儿子在国外，老爷爷现在在乡下住，房子空着。

初夏，我找到另一份有双休的工作。等我再有机会回去药店和许医生他们聚餐时，收到一份礼物。

这份礼物是谢姨的老公托许医生给我的，里面有一条金色小鱼和一些现金，这些钱说是谢姨按摩的费用。

我留下鱼，让它与原来的那条成一对，钱，让许医生帮忙归还。

后来，下班挤公交车时，手机被盗。在那个还没有微信的年代，我和他们就此失联。我还有的，就剩这年年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