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下班回家，正准备吃晚饭，无意中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手机，正巧看到有来电。这才想起中午调成了静音，没有调回来。
来电显示是小善。他在我家楼下，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没接，他以为我没在家，着急得不行。
急忙和老公一起下楼，看到我们，不及寒喧，从车上一样一样地拿东西，鸡蛋，火腿肠......
我们留他上楼吃饭，他不肯，执意走了。
我和小善相识于10年前。他到办公室找我，说起我认识的一个同行的名字，是她让他来找我。我问他什么事？他说要批二胎。那时候生育二胎需要报批，我告诉他需要递交的材料和审批的程序。
他说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村里的计生专干非要他缴一个什么保险费才给盖章。他问了别人，这个并不是必须的，没缴的也盖了。他认为是因为自己家是山区搬迁来的，所以村里故意为难他。
我看他材料齐全，符合条件，就给村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那个计生专干请她按程序盖章上报。对方说让他过来找我吧。
过了两天，小善又来了。我以为他办好了，结果他说章还是没有盖上。专干仍然坚持让他加入保险。
正常工作程序中并没有需要缴纳保险费这一项，我估计可能是专干的兼职，或者是给家人朋友拉保险。经济条件差的村，计生专干工资低且不按时发。那也不能强制啊，拿盖章要挟人家。
我说：你可以找村主任反映这个问题。
他说：找了，主任说让我自己找她。
我一时怒从心头起，提上包，开上车，带着小单就去了村里。
计生专干看到我们去了，知道是为何事，有些不好意思。我让小善在院里等着，我和她单独在办公室面谈。我问她为什么不盖章，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我问：他符合不符合条件？她说符合。
我问：材料全不全？她说全。
我问：为什么不盖章？她说：我想等到明年三月份统一上报。
我说：不是早就说了吗？随到随报，随报随批。她说：我忘了。
我说那就盖。她说公章在主任那里，主任没上班。我马上给主任打了电话，主任说一会儿就过来。
等了不长时间，主任来了。我和他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他二话没说，拿出公章，递给专干。
盖好章，我直接把材料带回去，报区级审批。很快，《生育证》发下来了，我让负责办证的同志通知小善来取。
后来小善打电话说要专门感谢我，我说没有必要，只是份内的工作而已。
从那以后，每年小善都要来一两回。他很有分寸，知道我们有纪律，而且当时我的言辞坚决，他不敢越界。寒冬里的两盒草莓，说是回老家大棚摘的；五月里的两箱樱桃，说自家树上结的尝尝鲜。礼经情意重，难为他开车跑两个小时送来。
我曾经回送他东西，他坚决不要。有一次，我趁他不备把一盒茶叶扔到他车上，转身走了。他只好带走。以后他有了防备，放下东西就走，不给我机会。
连续10年了，小善从未间断。我每次都嘱咐他，不要再来。下次，他还是来了。他说：姐姐，看到我家二宝，就想起你，忘不了！
我说：就那点小事，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我应该做的。
他不以为然：同样是干工作，别人咋不管呢？
言语间渐渐了解到他的一点情况。他在一家洗化品公司工作，听上去老板比较信任看重他，经常委派他出面负责接洽一些业务，职务也达到了一定级别。
我相信，日久见人心，善人有善报。像他这样心地善良、常怀感恩之心的员工，老板安排他任何工作都很放心。
他还自豪地告诉我，已经在现居住村里又买了一套楼房，父母双亲也搬过来了。我听了也很为他高兴。
曾经我还以为，他会时不时地有事找我。但是10年来，一次也没有。
只有去年有一次，他问我收养孩子的手续怎么办?他三叔家的妹妹结婚多年了没有生育，多方治疗无效，也做过人工受精、试管婴儿都失败了，现在年龄也不小了，只好考虑收养一个孩子。
小善在他们家族人眼里是在外面工作的明白人，妹妹和妹夫都老实巴交，出门找不着北，这几年看病都是小善领着去医院。这回收养孩子的事，也是小善为他们操心。
我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他。后来又找了一个熟人，问到民政局负责这方面工作的同志一个电话，让他直接去找他。又帮他联系了卫生院和计生办，出具相关证明，给孩子打防疫针。
事情办妥了，他说三叔和三婶要亲自过来感谢我。我笑道：跑腿的是你，出力的是你，是你在前前后后为他们帮忙，感谢我什么？他说：我都是瞎跑，关键时候还是你说话管用。我坚持不让，他也没有再勉强。
这不，他又来了。
纯朴善良的兄弟，就像移植进城的山里红，在哪里，都不改乡土本色，保持着最原生态的本心。
我和老公商量过要去小善家里看看，像亲戚一样串串门。我把这意思告诉他，他急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千万不行。姐那样就闹大了。
看他那样子，想想也是，我们要去了，令他一家不安，手忙脚乱。而且于他又加重一层负担：以他的性格必要回礼，且礼轻礼重须反复思量，反而拘束。与其那样，还不如这样，来去随意，各自心安。
可来可不来，可见可不见，互不牵绊。
我和小善，因一个小小渊源而结缘。于我于他，随缘惜缘不攀缘。善意若水，在人生的长河中流动，滋润生命，使之如饴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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