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随着我国经济快速发展伴随产生严重的社会问题，公益类的社会组织被社会和政府寄予越来越高的期望。大量有潜力的社会组织也希望通过提供社会服务、解决社会问题等方式发挥其作用、扩展其社会影响力。但对很多社会组织而言，其面临资金短缺、专业人才的缺乏和专业能力不足的问题。近几年来，从中央部委到许多地方政府都加大了政府购买社会组织提供服务的力度，并将此看作创新社会治理体制、发展社会组织的重要举措。政府购买社会组织服务也成为社会组织领域的政策核心和研究重点。在购买社会组织服务过程中，政府部门发现很多社会组织的热情和使命感非常强，但存在运营不规范、组织能力不足等问题，很难达到政府购买服务的要求。面对社会组织存在的这些问题，在政府购买服务政策大环境下，社会似乎形成了一种共识：针对社会组织的这些问题，应该进一步加强政府购买服务，全方位地支持社会组织的成长。政府购买服务似乎成为解决社会组织能力不足的主要途径。...
政府购买服务当然是一种重要的支持社会组织发展的方式，但也存在其他的方式。例如，这些年来一些支持型社会组织对中小社会组织进行能力培训和项目支持，一些企业背景的基金会通过公益创投等方式支持一些社会组织的项目运作等。前一种培训基本局限于社会组织之间，或者说是在社会公益圈内的活动；后一种则是基金会通过项目经费的支持来推动社会组织发展。“公共服务的改善不仅要靠政府投资、靠市场机制，更要靠社会资源的充分开发和制度创新。”那么，从社会资源的开发和制度创新的视角，是否还有其他途径支持社会组织的能力建设？
近些年我国的志愿服务发展得很快，志愿服务已成为公益慈善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前志愿服务主要呈现为以青年、学生群体为主的志愿者参加的大型活动、赛场、社区慰问和扶老等志愿服务活动。这些志愿活动一般由政府部门或者群团安排组织，也有一部分是以大学的学生社团为主的各类民间的志愿者协会组织的。一般而言，在各类社会组织中也有一些来自企业或其他部门的志愿者。这些志愿者在社会组织的安排下为社区及弱势群体提供志愿服务。这些主要来自企业的志愿者是否可以专门为社会组织提供志愿服务呢？一方面，志愿者拥有较强的专业技术和管理经验，除了问寒问暖等普通的志愿服务之外，他们也希望提供更有专业性、更有社会价值的志愿服务；另一方面，很多社会组织缺乏的正是管理运营经验和相关人才。近几年来出现了一种连接志愿者和社会组织的公益创新——面向社会组织的专业志愿服务，或许是有效支持社会组织能力建设和可持续发展的一种新途径。先看一个被专业志愿服务行业的人所津津乐道的案例。
湖南省桃源县曾拥有青山绿水的田园美景，近些年却面临环境被严重破坏污染的挑战。社会组织富群环境研究院，尝试通过开发当地农村的手工艺品，并进行市场化销售来帮助当地实现可持续发展。该组织开发生产了一批产品后，却面临营销困境，他们不懂市场营销。2012年，富群环境研究院找到了北京惠泽人咨询服务中心——一家志愿服务的支持型社会组织，寻求支持。后者联系了万通地产的专业化营销团队，该团队免费为富群的手工艺品提出市场营销方案并投放市场。显然，万通地产的营销团队为富群环境研究院提供的志愿服务，与一般意义上的志愿服务有很大的差别：前者是基于专业技能和商业经验，特别是企业管理和营销的技术和经验，为社会组织的特定需求提供志愿服务；传统的一般志愿服务则偏重于问寒问暖、扶老携幼等，没有特别的技能要求。
这类志愿者为社会组织提供的具有专业水准的志愿服务，一般被称为“专业志愿服务”。专业志愿服务不论在国际上还是在国内，都还是一个非常新鲜的事物。除了一些实务领域的宣传报道和经验总结外，国内学术界对专业志愿服务还非常缺乏研究。但这并不代表专业志愿服务不重要。近几年国内的一些社会组织在做专业志愿服务的探索，也获得广泛的社会关注。笔者以为，专业志愿服务不论其实务方面的探索，还是其理论方面的意义，都凸显其研究的价值。首先，对专业志愿服务的研究可以扩展我们对志愿者的认知。志愿者不仅仅是学生和青少年，也可以扩展到职场上的一些专业人士。志愿活动不仅仅是送温暖，也可以是高级的专业知识和管理经验的分享。其次，面向社会组织的专业志愿服务提供了一种解决社会组织能力建设和组织发展问题的新途径。专业志愿服务给社会组织不仅仅带来各种专业支持，还带来有价值的商业运作、持续经营的理念和方法等。这些正是众多社会组织所急需的。最后，专业志愿服务在中国公益事业发展中的意义还在于推动中国的企业和企业员工履行社会责任的发展。
目前我国对于志愿服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即社区志愿服务、青年志愿活动和志愿者、志愿服务组织管理制度。但对于专业志愿服务这一新事物，还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在社会组织的能力提升方面，正如前文分析的，近些年主要关注的是政府的购买服务，以及一些企业、社会组织发起的公益创投和能力提升的培训项目等，对于志愿者和社会组织发展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少研究。基于此，本文试图弥补这个空白，对正在进行发展中的中国志愿服务的实践进行一个动态的扫描。本文第二部分对专业志愿服务的基本情况，包括概念、国内外专业志愿服务的缘起和动态做一介绍。第三部分对目前国内专业志愿服务的现状和几个典型案例进行分析，第四部分分析了专业志愿服务的意义和作用，第五部分探讨了中国专业志愿服务发展面临的挑战，最后一部分对中国本土的专业志愿服务的发展提出一些建议。
二 专业志愿服务的定义、类型和发展历程
（一）专业志愿服务的定义
1.概念：专业志愿服务，指运用专业知识和技能进行的公益志愿服务，主要面向公益慈善类的社会组织和弱势群体。从历史发展来看，专业志愿服务最早在法律领域运用，近年来则逐步扩大到更多的行业，而且不仅面向弱势群体，也扩展到对社会组织提供IT、营销、组织培训和能力建设等方面。与传统的志愿服务有所不同的是，专业志愿服务强调的是志愿者运用自身所在行业或职业的专门技能进行服务，专业性是其突出的特点。另外，专业志愿服务更注重目标导向，将专业人士派往公益组织或弱势群体，执行界定明确的项目并对他们提供帮助。国际上一些专业志愿服务的倡导组织一般用表示专业志愿服务。
对专业志愿服务的认识，还可以通过志愿服务的类型来理解。一些专业志愿服务倡导者将志愿服务分为三类，分别是基础型、技术型和智能型，志愿服务倡导者将志愿服务分为三类，分别是基础型、技术型和智能型，见表1。
表一
在很多专业志愿服务倡导者眼里，专业志愿服务对应的是智能型服务。他们认为，专业志愿服务与一般技术型服务不同，侧重于管理、咨询等，需要借助个体乃至团队的专业知识和经验，以及系统的管理技能等。他们之所以强调智能型服务而不是技术型服务，大概是要凸显其服务的综合性、复杂性和协同性，由此体现专业志愿服务的重要价值。不过，对此界定，实务领域尚没有统一的认识。例如，在一些媒体报道中，“提起志愿者服务，过去人们更多的印象是磨菜刀、理发等邻里互助活动。而在石景山区，志愿者队伍正从邻里互助到提供‘高精尖’服务转变：由地震局退役人员和复员军人组建的顶尖级救援队、由各院校教师组建的精锐教师团、由知名医生组建的专家医疗队等18支专业志愿者队伍网罗数百名各行业精英，为百姓在家门口提供义务服务。”这里的专业志愿服务就包括表1中的技术型和智能型的志愿服务。在实际的志愿服务中，技术型和智能型服务有时很难区分。笔者以为，技术型和智能型都应界定为专业志愿服务的类型，似乎更加符合一般人们的认知，也更加容易区分。
在我国，还存在一种分类，即一般志愿者和行业志愿者。2013年8月广东省政府《关于发展广东行业志愿服务工作的意见》要求在“十二五”期末，“广东省注册行业志愿者人数要占到行业总人数的20%以上”。不过，当一些文章强调此举是政府对专业志愿者发展的重视时，我们认为是有误读的。在前述文件中，几项重点工作是抓好公共服务和窗口行业的行业志愿服务工作；发挥行业领域党团员、公职人员的先锋模范和示范带头作用，将创先争优、党建带团建与行业志愿服务有机结合等。显然，这里的行业志愿者主要是在一些行业中开展志愿服务，仍然强调的是志愿服务精神和志愿服务的先锋模范作用，对于这些行业中的专业技能和经验等并没有突出强调。因此行业志愿者强调的是志愿者的来源，专业志愿服务强调的是专业技能、管理经验的运用。
也有一些实务领域的人士根据服务对象的不同，对专业志愿服务做了进一步的区分，利用自身的技术和技能为弱势群体服务的，称为技能志愿服务，而利用自身的技术和技能为社会组织提供服务的，称为专业志愿服务。这种分类可被视为狭义的对专业志愿服务的理解。在中文的语境中，根据服务对象的不同来区分专业和技能，似乎不是一个最佳的分类方法。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同样的专业服务，提供给个体和提供给组织有很大的区别。如前文所说，一直以来，人们对面向弱势群体中的个体的志愿服务关注较多。而中国社会组织普遍存在缺乏专业人才和运营经验，对专业志愿服务有较大的需求，但对专门面向社会组织的志愿服务还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在本文中，我们重点分析面向社会组织的专业志愿服务，即一些技术和管理类的专业人士为社会组织提供的包括项目咨询、人力资源管理、资金筹措、IT等的专业类志愿服务（如未特别指出，下文涉及的专业志愿服务即指面向社会组织的专业志愿服务）。另外，需要说明的是，因为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国内，当前的专业志愿服务的提供者，主要来自企业，因此本文中涉及的专业志愿服务，也主要以企业员工提供的专业志愿服务为主。图1是笔者整理的关于志愿服务的分类。
图1
2.专业志愿服务的提供方式
那些希望参加专业志愿服务的个体，通过什么渠道为社会组织提供专业志愿服务呢？简单地梳理，可分为三大类，即个体直接为有需求的社会组织提供服务，个体通过所在企业或单位提供服务，个体通过第三方中介组织提供服务。而第三方中介组织又可以细分为三类，包括志愿者自己组建的组织、专门提供专业志愿服务中介的公益组织，以及专门提供志愿服务供求信息的平台组织，见表2。
表2
表2-1
对于个体直接提供的专业志愿服务，属于个体基于自身与社会组织的关系产生的志愿服务，这里不必赘述。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后面几种。先看第二类，通过所在企业或单位提供专业志愿服务的方式。前文已分析，社会上的很多政府和企事业单位会组织志愿服务活动。对于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组织的志愿活动，已经有较多的研究，因此我们主要关注企业员工参与的由企业发起或支持下的专业志愿服务。对于这种志愿服务，目前已经有企业志愿服务、员工志愿服务等方面的研究。
企业志愿服务（Corporate Volunteering，简称CV）作为企业社会责任的一种较晚出现的形式，指的是企业为了尽到对社会的慈善责任，由企业提供资助和项目支持，鼓励员工参加社区志愿服务活动，或企业组织员工利用时间、资源、技能为社区提供非营利、无偿、非商业的社会福利性服务。企业志愿者即来自企业的志愿者群体。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企业志愿服务指的是企业发起或者鼓励员工参加的志愿服务。例如IBM公司2008年启动了“企业全球志愿服务队”项目，通过选拔具有不同专业和管理背景的员工组建服务团队，利用团队的专业技能帮助社区组织发展壮大。到目前为止，有29个IBM全球团队来到中国，为中国16个城市的120多家成长型企业、非营利组织、大学等机构提供优质的公益咨询服务。
与企业志愿服务关系密切的概念还有员工志愿服务（Employee Volunteering，简称EV），也称为雇员志愿服务，是指企业雇员参与的、有组织的志愿服务。分三种形式：一是参与所在企业自己组织的志愿服务；二是参与所在企业资助的、由其他组织开展的志愿服务；三是参加与所在企业无关的、由其他组织（包括其他企业）开展的志愿服务。国内一些研究对企业志愿服务和员工志愿服务不进行区分。但正如上面的概念所指出的，雇员参与的由所在企业发起或资助支持的志愿服务，称为企业志愿服务更为合适，而雇员参与的与自己所属企业无关的志愿活动则不应属于企业志愿服务。不论是国外还是国内，对企业志愿服务关注的较多，为企业提供志愿服务咨询和服务的社会组织也不少，但对专业志愿服务的介绍还很少。细数二者的区别，一是企业志愿服务是一些企业在进行企业社会责任实践时考虑并实施的。因此在现实中这种企业志愿服务本身是有巨大的实践需求做支撑的；二是企业志愿服务的概念与大学生志愿服务、青年志愿服务的区别较大，都是根据志愿者所属组织和群体来划分或者定义的，也更容易理解。而本文中的专业志愿服务则是强调专业性和面向社会组织这两个特征的。
与专业志愿服务可能引起混淆的还有社会工作。随着我国社会建设的发展，社会需要更多地具有专业能力的服务。而普遍意义上的一般志愿者很难担此重任。社会工作正是回应社会的需求而在近些年发展迅速的专业和职业。不过，与专业志愿服务相比，社会工作是一种主要面向社会弱势群体的专业服务，而社会上还存在大量如社会组织能力建设、公益组织的法律咨询服务等，这类服务，并不属于社会工作者的传统领域。另外，社会工作是一个专门的职业，不是志愿服务，因此并不能满足社会上对志愿服务的大量需求。
除了会计师、律师、建筑师等行业的一些案例外，由企业发起的专业志愿服务在国内外都还只有很少的案例。所以本文对此不做过多的分析，而是将关注点聚焦在第三类，通过中介类社会组织提供的专业志愿服务。为什么要聚焦于此？总体来看，目前我国的公益类社会组织的发展水平、管理能力与企业和商业机构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因此企业内的志愿者往往难以“降格以求”，接受社会组织的管理并提供志愿服务。也就是说，让有志愿服务热情的专业人士自发找到社会组织，并按照社会组织的要求提供专业志愿服务，在现实中有相当难度。在这种情况下，个体通过第三方机构提供服务，或许能较好地解决这个问题。表2中，列出了通过第三方机构提供服务的三种方式。在国内外的实践中，这三类方式都有，且已经成为专业志愿服务的主要提供方式。这类通过中介组织的专业志愿服务也是本文研究的重点。
（二）专业志愿服务的类型
目前国外流行的专业志愿服务，从服务周期的长短可分为两种模式。一种模式周期较长，例如美国Taproot基金会、日本的Service Grant Japan、加拿大的Endeavour等机构为社会组织提供5～8人的标准化志愿服务团队，服务3～6个月，完成一个专业服务捐赠的项目，称为专业志愿服务捐赠（VSG）。第二种模式服务时间很短，往往在一两天内，志愿者团队集中在一起为社会组织解决一个问题。由于是短期集中的服务形式，因此也被称为马拉松式的专业志愿服务。马拉松式的效率较高，志愿者服务的时间集中，占用志愿者的总时间较少，服务体验也比较好，特别适合刚刚参与专业志愿服务的志愿者。例如美国的Interactive Labs的24小时IT项目，法国Pro Bono Lab等。文章开始提到的惠泽人组织万通地产的志愿者服务富群的项目，采用的就是马拉松方式。国外一些专业志愿服务实务人士按照服务提供的方式将服务类型分为4种，如表3所示。显然，员工借调、职业教练、不限期服务外包，都需要企业或者作为中介的社会组织与专业志愿服务的对象达成长期合作关系。在一些专业志愿服务发展时间较长的国家，采取这几种类型的较多。从我国的专业志愿服务的发展现状来看，主要还集中在短期和较长期的标准化团队方式。
表3专业志愿服务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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