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何以为家》,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12岁的黎巴嫩小男孩赞恩,因为捅伤人被送进了监狱。
在服刑期间,他向自己的亲生父母提出控告,理由是:因为父母生下了我。
故事采用倒叙手法,法庭审判和赞恩的回忆两条线交叉展开,将赞恩在入狱前的遭遇娓娓道来: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赞恩11岁的妹妹萨哈被父母强行嫁给杂货商为妻,不久后萨哈因为怀孕夭折,赞恩一怒之下,持刀捅伤了杂货商,被捕入狱。
这部影片在19年4月份上映,现在(2020年1月)的豆瓣评分是9.1。在《何以为家》的名字下,是一个少年突破禁锢的自我救赎之路。
极度贫困下,生存成了原罪
赞恩一家是从叙利亚逃难到黎巴嫩的难民,一家七八口人租住在狭窄的贫民窟中,没有可以过明面的身份。
电影镜头下,最常见的就是暗色调的脏乱与逼仄:“你中有我”的建筑布局、昏暗漏水的房子、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与外表邋遢的小孩、大人们时不时爆发的抱怨与脏话……无不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有些喘不过气。
同生活在这片贫民窟的人一样,赞恩有着工作辛苦却收入微薄的父亲、照顾家中众多子女同时还在不停怀孕的母亲以及不断庞大的弟妹军团。
在法庭上,赞恩的母亲哭诉说:“你能想象你的孩子要活着只能靠喝水吃糖吗?因为你没别的东西能喂他们。”
每天一睁眼就想到家里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生活的压力快让这个家庭喘不过气来。
家里的长子——年仅12岁的赞恩也早早就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在杂货店打零工、去街上兜售甜菜汁、偶尔小偷小摸来贴补家用。
但生活还是过得难以为继,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家里不断增加的人口。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好像是大多数贫困家庭的通病。
因为穷,采取不了有效的避孕措施;
因为穷,受教育水平较低,理解不了优生优育的重要性;
因为穷,从事的多是体力劳动,更需要增加劳动力来维持、改善生活……
没有避孕、理解不了优生优育的重要性、对劳动力的需求等原因让贫困家庭的孩子越来越多,家庭财政也愈见危机。
如果将生孩子看做一项投资的话,这是一项长期投资,孩子的体力和智力都需要一段相当长时间的发育,投资周期高达十年以上。
孩子在变多,劳动力却在短时间内得不到有效的提升,这种早期劳动力“收支”极度不平衡的局面,又进一步加剧当前家庭的贫困程度。最后陷入了死循环:你尽管生,养得起算我输。
于是,说谎、偷东西成了赞恩们的必备生存技能,靠着这些技能,他们在极度的贫困下,找到了果腹的食物和蔽体的衣服,生存了下来。这是诚实这项美好品质在这个阶段无法做到的。
的确,赞恩们不具备一些良好的品质,但我在心理上却无法指责他们。
因为一旦指责,仿佛就是在对他们说:在极度贫困下,你们的生存就是原罪。
凭借本能生存,我做错了什么?
面对赞恩的控诉,赞恩的父亲辩解说:“我也是这样出生、这样长大的,我做错了什么?”
在赞恩的父亲看来,他不让赞恩上学而是让他去打工贴补家用,以及把来了初潮的萨哈早早嫁为人妇都是没错的,因为他也是这样长大成人:
从小学着说谎、偷东西换取生存资源,运气好早早夭折,运气不好长大了,就找一份糊口的工作,跟一个同样年幼的女孩结婚,再不停地生孩子养孩子,日常沉浸在暴躁、指责、埋怨等负面情绪中,等待着哪一天生了病或者犯了事,将这条命交代了,一了百了。
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或许也曾想过改变,但就像电影前半段中赞恩向父母提出想去学校上学,却被父亲以上学不能赚钱为由粗暴地拒绝了一样,在遭受过生活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后,赞恩父亲选择放弃,选择认命。
在贫民窟中的人,只有生存,没有生活。
人只是维持生存的工具,对于一个家庭而言,生下的男孩是补贴家用的工具,生下的女孩是待出售的商品。
你能想象一个11岁的女孩,才刚来初潮没多久,就被父母强行嫁给比自己年岁大上许多的成年男子,而聘礼只是几只鸡吗?
后来赞恩母亲去监狱探望赞恩,希望得到他的原谅,然而,她寻求赞恩原谅他们早早将萨哈嫁出去的理由竟然是她又怀孕了,她说:“真主拿回一样东西,就会赐给你另一样东西”,并说如果她生下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就叫做萨哈。
一个女儿死亡,仿佛只要再生一个女儿她的位置就能得到弥补,这种生命是可以替补的想法何其可笑,又何其悲凉。
在这里,没人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去生活,他们也不知道该从哪知道如何生活,只能凭借着代代相传的本能生存下去,再将这本能耳濡目染地一代一代传下去,永远也挣脱不了贫困的枷锁,深陷在堕落的泥沼中。
到头来,他们在饱受指责的时候脸上是孩童般的懵懂无辜:“我做错了什么?”
被圈层桎梏的自我救赎
只有赞恩,一直是清醒的。
他知道,生理上的成熟会让父母将萨哈卖给商贩,所以当他第一个发现萨哈的生理变化后,当机立断用自己的上衣做成简易卫生巾来帮助她瞒过家里;
他也知道,一直在杂货店打工,一眼能望得到头的日子跟父亲糟糕的人生没什么区别,读书或许能改变他的人生,于是他宁可用下午和晚上的时间来弥补早上学习落下的工作,也仍要去上学;
他更知道,家里孩子的数量越来越多不是什么好事,生而不养罪大恶极。在法庭上,他以一个嫌犯的身份对父母说:“你的孩子会跟我一样。”一样地命运坎坷,一样地作为工具而存在,一样地深陷在堕落的泥潭中无计可施。
于是当法官问他想让父母怎么样时,他梗着脖子说:“我想让他们别再生孩子了。”
一个才12岁的小男孩就能看透的事情,成年人却很多都看不破,都想着多子多福,却没能想自己能不能负担不起。
负担得起的才叫爱,负担不起的那是害。
但赞恩也正是因为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才时时倍感痛苦:无力改善家庭环境、上学遭拒、妹妹怀孕夭折、将约纳斯送人……世间一切仿佛都在阻止他做个好人。
他处于萌芽阶段的自我认同在这场与家庭教育、圈层风气间的斗争中渐渐落入下风,在得知妹妹夭折的消息的那一刻瞬间被击垮。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最终采取以暴制暴的手段,让父母、让世界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本来以为,我们会长大,长成个好人,会受人尊敬,还有很多人喜爱,但是真主不想让我们变成这样,他要我们像地毯一样被人踩在脚下。”
这句话读来满是对这个不公世界的失望与嘲讽,更让人对赞恩感到心疼。然而更让人心疼的还在后面,影片结束后,有一幕黑幕上面浮着一行字:“本片所演出的大部分剧情,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将自己的苦难经历从头再来一遍,期间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我们不得而知,所幸电影留给我们的结局是好的,在故事最后赞恩拥有了自己的身份证,在摄影师“这是给身份证拍的,不是死亡证”的话语中终于露出了笑容,终是实现了自我救赎。
现在赞恩已经告别名字叫做“家”的深渊,拥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世界的善意都向他伸出了手。但我总是情不自禁想着:那些没发声的“赞恩”们呢?他们以何为家?
图 | 网络 文 | 咣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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