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地自萌
*《明星大侦探》第一、二、三季的一些名侦探乱炖拉郎
*不要考究时间线
*主白鸥,有双北
*出场名侦探包括:第一季06案 国家安全局鸥处长、第一季08案 大学生侦探工藤新白、第二季09案 国际刑警何喂狗、第三季07案 MG航空撒顾问、第二季04案 推理漫画fan痕检科鬼邻居、第二季11案 国际刑警魏什么
*一个颜狗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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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撒顾问看着会客厅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动物标本,心里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标本中昆虫占了大多数,其次是鸟类。它们被装在玻璃画框内,按照颜色深浅渐变排列,这些鳞翅生物被定格在它们一生之中最美丽的时候。邀请函上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何喂狗见他看得入迷,便端了两杯热茶,走到撒顾问身边。
“我在网上有幸读过您的文章,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
撒顾问听闻,惊讶地挑了挑眉。疑惑仅出现一瞬,便从他的脸上消失。他接过何喂狗端来的热茶,热茶的蒸汽氤氲,连带着撒顾问的眼前结了层雾。“鬼邻居呢?她怎么还不过来。”
“魏什么领她去厨房找点吃的了。”何喂狗瞄了眼灯光亮起的厨房,又降低视线,把目光落在坐在沙发的三人身上——气氛诡异的三个人。“你认识鬼邻居?”何喂狗问向撒顾问。
他摇摇头,直言只是在路上碰见。
撒顾问一眼就看见了那张邀请函,被站在马路边焦急等待出租车的鬼邻居紧紧攥着的。既然是同路,捎一程也没什么大不了。就这样,鬼邻居搭上撒顾问的顺风车,两人在车里随意攀谈了几句,撒顾问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过去曾经在小鬼所在的警校讲过一次公开课。
“撒老师……我能叫您撒老师吗?”鬼邻居晃着她那颗粉色的小脑袋,在得到撒顾问的默许之后更加开心地咧开了嘴,“撒老师咱俩合个影吧……可又见到您了!”
撒顾问微微用余光看向噼里啪啦用指尖敲打手机屏幕的鬼邻居,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被追星的这么一天。“下车再拍。”他把视线移回面前的路况,算是同意了鬼邻居的小小请求。
晚上八点左右,魏什么带着鬼邻居从厨房回到会客厅。
工藤新白靠在沙发里,盯着面前茶几上的几张纸牌微微出神。那是两张奇怪的纸牌,有内容的那一面面对着面,剩下的只有繁复的深色纹理暴露在空气中。鸥处长坐在他身边,可她的目光时不时偷偷望向对面的甄法医——不自然,透着些许顾忌。
“喝点茶吗?”撒顾问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些水,正巧瞥见鸥处长只剩茶包的茶杯,好心问道。鸥处长愣了愣,没想到会在偷瞄甄法医的时候被人抓个现行。也是了,她就像深海中的一颗空气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撒顾问和何喂狗从挂满标本的墙边走回会客厅中央,也没有注意到魏什么和鬼邻居早已落座。
“你之前就认识他?”撒顾问若有所指。
他若不问还不要紧,一问引得那三个年轻人全都好奇起来。
“我是她未婚夫的验尸官。”见鸥处长变了脸色,甄法医替她回答,解了围。
短短一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巨大。
撒顾问见勾起了鸥处长的伤心事,虽然因为他也算是导致鸥处长未婚夫死亡的间接因素,理应心觉亏欠;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必要把别人的伤口重新剖开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
洋楼经过改造,电力和下水系统早已能够跟得上现代发展。尽管如此,有些几百年前看似陈旧的设施依旧在日新月新的高速发展中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就比如说会客厅里的壁炉,在鬼邻居的倒腾下,如今烧得热热的,让昼夜存在温差的室内不再寒冷。
撒顾问所好奇的,还是关于这七位被邀请而来的名侦探们是否知道自己被邀请的原因。
“我知道我知道!”鬼邻居举起手,兴奋地说:“是上个世纪发生在这栋小洋楼里的电影皇后灭门案!”
鬼邻居所说的上个世纪电影皇后灭门案是一桩真真正正发生过的案件。
此案发生于民国二十三年,由于涉案人员里有当时红极一方的电影皇后,所以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据说,这位电影皇后在如日中天之际突然决定息影。在她决定息影的当天,她邀请了几位平日里与自己关系密切的社会名流和记者来到自己所居住的小洋楼里,那天在洋楼里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过了几日报童发现报纸堆积在信箱里无人问津,意识到屋内可能出了大事。
巡捕房的探长踹开洋楼的大门,这才发现屋内六人死状各异,无人生还。
究竟是有人闯入洋楼杀了这六位,还是这六位自相残杀,各种猜测纷纷扰扰,搅得人心惶惶。
以至于时至今日,还会有都市奇闻谈论起这段诡异的往事。
这次信封里的邀请函就是邀请了一些名侦探们来到当时案发的小洋楼里,期望百年之后的名侦探们可以推理出这桩百年之前的电影皇后灭门案。
“虽然附在邀请函上那句摘自《茉莉香片》的话可能还有其他解释,但结合这间洋楼,这个故事,我对书里的那句话就只剩下一个解读了。”何喂狗接着鬼邻居的话继续往下说,“——区区一只鸟。”
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死也还死在屏风上。区区一只鸟,怎么可能挣扎出屏风的桎梏。
“我也是这么想的。”撒顾问欣赏地看了看何喂狗的侧脸,面带笑意,胸有成竹。在他看来,这价值一百万的委托容易极了,“区区一只鸟。这句话也可以被拆成另一个字,一个包含在那位电影皇后名字里的字。”
鸥处长正听着起劲,对于那桩上个世纪曾切实发生过的案件,她可谓知之甚少。谁料撒顾问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她有些费解,停止摆弄衣角,抬起头,这才发现剩余六个人都正望着自己。
“鸥。”工藤新白目光定定,看着他小鸥姐姐的迷惑的侧颜。“是鸥,电影皇后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鸥’字。”
民国二十三年,那是近乎混乱的一年。
上海宛如孤岛,飘浮在波涛汹涌的海上。百乐门里有彻夜狂欢的舞会,霞飞路上新式轿车络绎不绝。租界里日日醉生梦死,新贵族个个兴高采烈,用欢愉和酒精,粉饰所谓海晏河清。
鸥小姐是沪上红极一时的电影皇后,在有声电影渐渐流行的年代里,她演过不少荧幕上动人的角色——有教师、会计、歌女、间谍、杀手等等。整个大上海都知道,鸥小姐是出了名的难相处,她一人独居在租界的小洋楼里,人为地用碧绿草坪将自己同外界纷扰隔离开。
报社的记者常说,除了能在电影发布会上采访到这位电影皇后,其余时间若是想见上一面,怕也只能在荧幕上见到。可这些报业同仁们不知道的是,鸥小姐在拍电影之前,还是北平城里的大户。若是大清朝还健在,兴许她还能算得上位宗室里的王府格格。
可惜北平城沦陷是迟早的事。
高瞻远瞩的,早就拖家带口迁出北平,有的南下上海,有的奔走海外。比起相信那群满嘴道德仁义满脑男盗女娼的当权者,不如相信自己口袋里踏踏实实的跑路钱。
于是,鸥小姐变卖祖上曾经辉煌如今只剩下空壳子的王府花园,南下上海。刚来上海的鸥小姐既没有人脉又没有资源,一个地道的京片子想要在人人一口吴侬软语的上海生存,确实绝非易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没有给予鸥小姐在上海生存的绝佳先决条件,但老天爷向鸥小姐引荐了一个人。不好说这个人是导致了鸥小姐的悲剧命运,还是鸥小姐的悲剧命运早在她变卖王府花园的那一刻,便悄然上演。
撒先生是上海的黑帮大佬,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名角。
早在鸥小姐在北平变卖王府花园的时候,他就打听到这位王府格格即将南下的讯息。鸥小姐前脚刚踏上外白渡桥,撒先生后脚就派自己身边的马仔同鸥小姐取得了联系。
像撒先生这种常年混黑道的大佬,除却手底下能闹事的马仔多,还需要和白道上的官员搞好关系。比方说,新政府经济司新来一位留洋归来的何姓官员,撒先生第二天就在何先生下班的途中,将人请来霞飞路上的古玩店里小叙。
何先生是个聪明人,初来乍到,谁会不想和本地的地头蛇搞好关系。一来二去,黑道与白道上具有话语权的两个人成为同谋——常常白道上解决不了的事情,何先生就会请撒先生出面解决;有时黑道上解决不体面的事情,撒先生也会拜托何先生处理。
关于此次鸥小姐来沪一事,撒先生没少向工于心计的何先生请教。
“她想做什么你就帮助她去完成,不出半年,甭说她是不是落魄的王府格格,都得对你死心塌地的。”
起初何先生以为撒先生只是看上了鸥小姐姣好的皮肉,再加上撒先生的发妻早亡,空荡荡的家里也没个姨太太,所以撒先生去爱慕年轻貌美的王府格格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能理解的事情。
可过了些日子,何先生隐约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么简单。
你要说撒先生贪图美色吧,他也只是将鸥小姐安置在霞飞路的公寓里,掏了钱,让导演请她去拍电影解闷。偶尔他也会派手下马仔去探望一二,好吃好喝供着。可鸥小姐来到上海之后,见过撒先生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哪里像是包养姨太太,分明就是钱多了没地方花。
何先生眉头一皱,估计撒先生是对鸥小姐另有所图。
住了快一个月的霞飞路,鸥小姐让马仔给撒先生带了句话。
——她想在上海换个住处。
霞飞路繁华归繁华,可对于鸥小姐而言,这条马路未免也太过喧嚣。早晨穿着西装旗袍的男男女女从街角买过当天最新的《申报》,一阵拥挤过后,搭上电车。等到夜幕降临,到了晚上,沿街的洋餐馆又亮起霓虹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鸥小姐喜静,这次是想请撒先生替她物色物色有没有合适的新住所。
这些年四处都在打仗,不太平。经济不景气,除了租界里那群沿海沿江开店办厂的洋人所居住的小洋楼,还真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住处。
如此过了半个月,直到一天撒先生接到何先生的电话,说是租界里的西班牙商人要举家迁往青岛,原本居住的洋楼正准备出售。撒先生一听,连忙戴上毡帽,让手下人开车,将他送往霞飞路,准备同鸥小姐一起去看看那套房子。
来请鸥小姐出门的年轻人是撒先生最近新招的马仔,高高瘦瘦白白净净。
似乎是生怕别人记不住自己一般,这白白净净的马仔恰巧姓白。
撒先生本没想招这么个白净的年轻人,毕竟他们是混黑帮的,手下马仔长得越凶神恶煞打起架来越能震慑住对方。从来只见过拿斧头纹花臂的黑帮血拼,可没见过斯斯文文穿背带裤的乖宝宝血拼。
再者说了,斯斯文文穿背带裤的乖宝宝打架不叫血拼,那就是菜鸡互啄。
撒先生不是何先生,手底下需要几个皮相好的在应酬时拿出去充门面,他需要的,反而是沪上最狠最凶的恶棍。
就在撒先生准备让眼前的年轻人打道回府时,年轻人的口音拯救了他。
——那是一口掺着京片子的官话,在吴侬软语的沪地并不常见的口音。
“北平来的?”撒先生稍稍抬眼,手里玩着核桃串珠,问道。
年轻人显然没有想到叱咤风云的沪上黑帮大佬一开口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愣了愣,继而点点头。
“今天开始跟着管家学做事吧。”
这一招也是何先生教的。
何先生眼见鸥小姐依旧不温不火的清冷性子,动动眼珠子,心生一计。
“可能她是想家了。”何先生坐在新政府经济司外的咖啡馆里,留声机播放着靡靡之音。侍者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领结,维护着到场客人的隐私。“你可以为她找个京片子,做钢琴老师啊,管家啊,做什么的都行。”
好巧不巧,送上门了一个北平人。
房子无可挑剔,鸥小姐可以说是非常满意。
只不过临到付钱转让房屋产权的时候,撒先生提了些许意见。先前的西班牙人追崇探险精神,在会客厅的墙壁上挂了许多昆虫标本。鳞翅目生物的鳞粉在光线变换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鞘翅目生物的硬壳色彩亮丽,难怪欧洲贵族们喜欢将宝石甲虫翠绿的外壳缝制在衣服上。
“转让合同签好之后,就让管家把这些昆虫尸体给扔出去吧。”撒先生厌恶地看了眼这些标本,皱了皱眉。
它们是昆虫的尸体,再具有美感,那也只是尸体。
“等等。”鸥小姐伸手,隔着装有标本的玻璃画框,像是轻轻抚摸着里面振翅欲飞的蝴蝶。
看得出来,鸥小姐对于这些美丽的已死之物很是着迷。
“留下它们,好吗?”
这是鸥小姐第一次在撒先生面前示弱,或许也是她来上海之后的第一次示弱。
如果鸥小姐是那种三天两头就会跑来撒撒娇求买貂的女人,撒先生或许会对她的这次请求熟视无睹。可鸥小姐不是被富商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是百货公司里贩卖的一颗薄荷糖。
她就那么站在角落里,随随便便抬抬眼,都不用其他动作,就能把图新鲜的人给勾去魂魄。
然而薄荷糖终究还是薄荷糖,放在嘴里久了,甜意淡去,只剩下一股难以言明的凉。
“原先我在北平的时候,府上常有洋人来做客,阿玛说,他们是随船航行的探险家,去热带雨林和非洲沙漠探寻文明古迹。那时我就问阿玛,探险家只不过是一个角度的一种说法,倘若从那些热带雨林和非洲沙漠人民的角度来说,他们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入侵者了。”
今天的鸥小姐有些反常,她向撒先生说起了自己过去的旧事。
这种说法撒先生早先也有所耳闻——十八十九世纪,埃及沦为英法两国的殖民地。当时,英伦三岛内出现许多对埃及文化好奇的“探险家”。他们跨过地中海,从亚历山大港登陆,顺着尼罗河一路蜿蜒向下,借着发掘的名号,行掠夺之事。
撒先生心一软,妥协下来。
反正在鸥小姐入住这栋洋楼之后,他也不会经常过来走动,便随她去了。
有些事情,撒先生不说,不代表何先生不会去查。
毕竟撒先生是黑道人士,出于自保心态,何先生也该多加留意撒先生的行踪。
前些日子上海一夜之间入了秋,突如其来的降温和近期猛烈的吸烟让何先生的肺有些不太好。为新政府卖命,整日里公务缠身,何先生又没有其他排忧解难的方式,只好借烟消愁,期望吞云吐雾之间,将工作上的烦忧全都排解出去。
“依我看,您和撒先生就是Frienemy的关系了。”教会医院的乔医生给何先生开了药,打趣道。乔医生是在日本学的现代医学,听说学生时代他还曾经交过一个日本女友。“九一八”事变后,乔医生回国,毅然决然同他的东洋女友分手。
不仅是何先生,撒先生也是乔医生的病人,只不过撒先生看的大多都是外伤。
“撒先生托我嘱咐您,让您少抽点烟,伤嗓子。”
何先生笑笑,没接话茬。
浅浅吸一口,缓缓吐出来。一缕缕烟,只从何先生的鼻腔而过。他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又怎么会让这种害人的玩意灌进自己的肺里。
撒先生怕是上了年纪,越来越为本不该他操心的事情而上心。
“因为我很了解我自己……或许山海可平,可最终难平的却是人心。”
鸥小姐站在镜头前,眼眶带泪,念出最后的台词。随着导演一声“cut”响,整部电影的镜头全部拍完。工作人员匆忙而上,给鸥小姐披了件外套。这部电影名叫《远水映山霞》,取名自导演生搬硬造写的一首诗。
——远水映山霞,银烛落似花。孤舟残月远,回首已无家。
“我不喜欢这最后一句,太老套,太酸腐,跟翰林院的老学究写得一样。”鸥小姐接过白小弟送来祝贺她杀青的鲜花,坐在化妆镜前,仔仔细细卸去脸上的胭脂水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写这后一句?”白小弟笑笑,交叠双手,放松地坐在鸥小姐身后的沙发里。
“我会续‘海势无旧梦,山色不及他。’”鸥小姐瞥了眼镜子里的那人,弯弯眼角:“随口编的,见笑了。”
白小弟认真咀嚼着这一句,虽然韵脚有点小问题,但的确比原先多了份气势。
“对了,今天是撒先生让你过来的吗?”她卸完浓妆,看着镜子里稍显憔悴的脸,又略施粉黛,给自己画上淡妆。白小弟顺水推舟,将功劳送给撒先生。“撒先生听说你的电影要杀青了,所以派我过来送束花。”
鸥小姐看了眼那束浅粉色的洋桔梗,轻笑出声:“花是你选的?”
白小弟点点头。
“真好看。”
镜子里的白小弟突然生硬地垂下脑袋,红了耳缘。
其实他的这次造访根本与撒先生没有关系。
平日里撒先生日理万机,在上海滩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他哪里会记得鸥小姐的电影何时杀青,他能记得鸥小姐所拍摄的电影名字已是难得。
撒先生把白小弟招入自己麾下后,也不给他安排那些打打杀杀的活,就让他和他的京片子隔三差五去小洋楼里,看看鸥小姐缺不缺什么喜欢的小玩意,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缓解思乡。撒先生给白小弟定的最低标准是让他一周至少去小洋楼三次。倘若白小弟是个混吃等死的,一个礼拜去满这三次之后,便可以高枕无忧,躺在床上安心数钱。
可白小弟却是小洋楼的常客。
有时他见街边卖的糖炒栗子好吃,便会买上一袋,骑上自行车,给鸥小姐送去。又或是瞄见谁家街角腊梅开得好,折下一枝来,小心护在外套里,插进鸥小姐会客厅的瓷瓶。
年轻人似乎有挥洒不完的精力,笑笑闹闹间,让鸥小姐的小洋楼里沾上几分活人的气味。
就当鸥小姐以为日子会这么平平淡淡往下过的时候,撒先生亲自登门拜访了。
那天下了雪,白茫茫一片落在院子的草坪上。撒先生踩着雪,一脚深一脚浅,远远望去就是白纸上的一个墨点。他并未打伞,任由略湿的雪落在毛呢大衣上,不一会,毛呢吸了水,变得沉重起来。
门铃响起,鸥小姐打开房门。
她本以为白小弟会跟着撒先生一起来,可直到撒先生进了门,她也没看见白小弟的身影。
——兴许是撒先生有什么重要的话需要同自己私说。
她给撒先生泡了养胃的红茶,心里想着。难道是为了那件事……?一个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
“我听说昨天何先生请你吃了一餐饭,你们认识?”撒先生缓缓开口,也不知是真心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声东击西。鸥小姐倒茶的手顿了顿,她的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在电影发布会上见过一两次,这您是知道的。当时《申报》的鬼记者还给我们三个拍过合影。”
撒先生捧着碗盖茶,吹了口茶汤。
“这些日子你若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小白去给你买回来。”
向来高手过招,句句带刀。鸥小姐拢着貂,算是把话给听明白——撒先生这是嫌她这些日子在外头太过招摇。
“可我明天约了医生。最近胃口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天气影响的。”她淡淡地,听不出一丝情绪变化,仿佛与撒先生谈论着报纸上的见闻。“我让乔医生明天来一趟。”撒先生放下茶,瞥见烟灰缸里的几根烟蒂,没再多言,起身离开。
他发现了吗?
他一定发现了。
撒先生走后,鸥小姐坐在沙发里,懊恼地望着烟灰缸里的烟蒂。
在她所认识的人里,只有何先生会抽烟。撒先生不抽,白小弟不抽,她自己也不抽。正如撒先生所旁敲侧击的一样,何先生最近同她走得确实不算远,隔三差五,频频示好。鸥小姐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近意味着什么。那种别有所图的目光,她太熟悉了。
早些年北平还是北京的时候,关于王府花园的传闻传遍街头巷尾。传言里,王府花园内埋葬着一个超乎想象的宝藏。虽然这个传言在鸥小姐变卖王府花园后不攻自破,可新的传言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说,王府花园的宝藏其实埋在别处,而作为王府最后继承人的鸥小姐手里掌握着藏宝图。还有人说,那宝藏的体积其实并不大,被鸥小姐一路带在身上秘密送往上海。
真真假假,纷纷繁繁。
究其根本,撒先生和何先生其实是同一路人——他们为了传言中王府花园的宝藏而生硬地接近鸥小姐。鸥小姐敢说,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除了王府旧人之外,没有谁不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
或许……除了那个人。
年轻人的笑脸隔着各种吃食而来。有时是糖炒栗子,有时又是芙蓉糕,世间美食数不胜数,他总是能寻些看似寻常却又新奇的小东西来逗她开心。
那不掺半点杂质的笑容,像是这簌簌落下的漫天大雪,干净到不似凡间物。
自己有多久没有遇见这种真心的人了?鸥小姐叹了口气,突然开始难过。
“所以说,在电影皇后鸥小姐准备息影的那一天,她邀请了黑帮撒先生、新政府经济司何先生、教会医院乔医生、《申报》鬼记者和撒先生的马仔白小弟来到这间小洋楼里,几日后却被人发现无人生还?”鸥处长换了个姿势,慵慵懒懒靠在沙发上,听着总是情报很多的何喂狗说完当年的故事。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没有做任何功课就来了。”何喂狗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仿佛眼前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不是鸥处长本人,而是被恶灵附体的怪物。
不仅是他,就连工藤新白也有些看不下去。他用胳膊推了推鸥处长,竖起手背,悄声在她耳边嘀咕。“你还让我不要光拿钱不干事。”鸥处长瞪了他一眼,干咳一声让他闭嘴。
何喂狗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憋着笑同撒顾问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叔嫂之间不能愉快地聊这个话题。
“国安给我权限又不是让我滥用权限去调查上个世纪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鸥处长干巴巴地为自己辩解,就连她自己也发觉自己的证言是在胡搅蛮缠,“反倒是你啊何喂狗,一天到晚在他国滥用职权,你们国际刑警组织很闲吗?”
意外的是,鸥处长的话并没有把何喂狗激怒。反倒是在场的另一位国际刑警魏什么,坐不住了。
他站了起来,假装凶狠地让鸥处长说话注意点。
“你说我师父可以,别带上整个国际刑警组织成吗?我们平时还是很忙的。”
说完这话魏什么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刚才那俩还剑拔弩张的正经人也难免表情崩坏弯了嘴角。
鬼邻居最夸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拍着茶几。她拍了一会茶几,就在工藤新白觉得这百年老家具快被拍散架的时候,从桌布下抖出了一张扑克牌。
——那是一张方块K,在纸牌国王的胸口,被人用烟给生生烫出一个洞。
鬼邻居捡起纸牌,笑容僵在脸上。
不为别的,那张纸牌的下半部分,浸有已经变黑的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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