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把15年写的小说又翻出来捋了一遍。边看边惊叹:当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才能写出这样清新温暖的文字。虽然有些地方还稍显稚嫩,但语言生动活泼,场景精致唯美,特别是大学几个桥段的描写,很有灵性。
只是现在再也写不出这样的文字了!——也才4年的时间,倒像隔了几辈子似的,眼前的一字一句,甚至每一个标点,都有种时光宛转,恍若隔世的感觉。只听见滔滔的岁月在流。
从来不曾想过,这4年过得是怎样的光景。只觉得整个人是懵的,迷迷糊糊间,已被推着趟过了岁月的一段河流,一些片断永远流走,还有一些沉到了河底。
我想,那也算是一段颇为激荡人心,又痛彻心扉的岁月。成长的迷惘阵痛,人性的幽微纷繁,我的悲喜忧伤,我的得到失去,尽像浓缩在这4年之间,凝成了一块时光琥珀——对我来说,珍贵无比。
总有一些人,好像一出生便自带慧根,对学业,对人生早早便有了精密周全的计划,每一步都踏在“鼓”点上。还有一些人,好像开悟得特别晚,好比我。总要经历很多事见过很多人,才能明白点什么。
4年时间,经历了一段全职主妇的生活。那是一段没有自我的“至暗”时刻,却也是世间最幸福的全新体验。一个小生命的到来,需要我对孩子全身心的投入。这个小生命全部依附于我,他的吃喝拉撒,他的健康长大,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宗义。
我要学会接受,我的身体,我的时间,我的睡眠,我的精力,不再独属于我一个人。
我要学会接受,不管再怎么练,我的身材就是回不到过去的紧致有型;我要学会接受,不管再怎么保养,我的皮肤就是回不到过去的白滑细嫩;我还要接受,不管再怎么教,我的小孩儿就是不如人家爬得好,就是不如人家说话早;我更要接受,和其他爷爷奶奶辈一起带孩子时,他们那种有意无意投来的不解与“另眼相看”,好像一把冷光闪闪的匕首扎向无比自尊的我。
我的付出与投入,是不计任何成本的,也是一无返顾的,而我的回报也是无价的。我用全部的血肉孕育了一个生命,又用全部的心力与智慧塑造了一个生命——敢问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如此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伟大与美妙?
4年时间,我又重入职场找寻自己的人生意义与价值认同。尽管全社会都在倡议保障女性权益,也尽管“生育”是每一个家庭都要面临的重大“议题”,但依旧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把你几年的职业空白视为抹不去的“不良记录”,丢给你的是鄙视和白眼,不屑与嘲讽。
别无他法,要么放低姿态重新开始,要么加倍努力证明自己。所幸,从不曾因为别人的态度妄自菲薄,自怨自艾的我,硬是靠着一股倔强与扎实的专业能力,一星期便找到了工作,重新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是的,我一直都知道,我需要的只是时间。
4年时间,我领悟到了职场的现实与冰冷。满怀希望与憧憬入职一家大型国企(现在看来,也只能算是一家假国企),总以为找到了梦想腾飞,实现个人价值的最佳场所。不曾想,在那里,我只需要做一个麻木不仁又乖巧听话的文字搬运工足矣,而等待我的却是永无止境的剥削与压榨。
在那里,每天忍受无休止的挑刺,指责,天天加班到九十点,甚至熬通宵,一早起来,看到的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故作姿态的,好像给个笑脸就能立马死掉的让人生厌的那张脸。
在那里,我还差一点就丢掉了自己最喜欢的文字,被一些不知道文字为何物,也从来不关心别人的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蒙蔽了双眼,我差一点就认为我是永远不会喜欢写作的了。
所幸的是,我果断离开了那里,并重新燃起了写作的热情,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位置。
只是今天再回头看,我终于知道,相信自己,听从自己的内心,专注,笃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4年时间,我才懂得,在一些地方,能力不是第一位的,领导喜欢才是你的本事。文笔再好又怎么样?不会溜须拍马,不会曲意逢意,一切都是零。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会说话的哑巴,一个会演戏的戏子。
4年时间,我才懂得,原来人与人之间并不需要全部的真心。工作上,你努力拼命,想尽一切办法圆满完成工作,有时得来的反而是领导的忌惮与疑心。对同事善意的提醒,反而会被认为多管闲事,不守本分。工作并不需要好人,你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至于别人的去留,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与你无关,请你闭上嘴!
4年时间,我才懂得,人与人本就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以为工作尽善尽美是本分,她却认为你是挑刺找事找麻烦;你以为帮她分担工作是善意,她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于你的付出毫不领情;你以为平等待人是诚心,她却见人下菜碟,练就了一副“眉眼高低”的好本领。
4年的时间,我才懂得,总有一些事是你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做到的。面对让人望而生畏的北京房价,只为了给孩子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与更优质的教育资源,拿出了一腔孤勇与誓死决心又如何?囊中羞涩的我依然买不起海淀西城学区房的十平米。人总要学会认命,学会认清形势,认清自己!
4年的时间,我才懂得,人与人之间需要保持一碗水的距离。话要软了说,事要硬了做。女人要学会自立,但要姿态柔软……4年时间,真的懂了很多,好像晚了点,但因为错过,痛过,才有更痛的领悟。
我终究还是不够聪明,总要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此路不通,才会折回头来重新来过。
只是,不知道我这四年懂的这些道理,是幸?抑或是不幸?和同学聊天,她说我们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不经历苦难,不思索生命,所以再也写不出当初的那些文字,那些有温度,有生命的文字。
我常常暗自忖度,我们的生命到底是事事顺遂,现世安稳的好?还是跌宕起伏,千帆阅尽的更妙?
或许都不够好。千帆阅尽,归来仍是少年,才是我们最想要的结果。
四年的纷乱记忆随风飘落,裹着他的芬芳和伤痛,洒落一地,也融进了我的生命。四年的经历或许只是我生命旅程中极小的一段,但它终究成全了今天的我。不管好的坏的,它终是我的独家记忆,唯有感恩,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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