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未明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退回到学生时代好好谈一场恋爱。
这个愿望貌似平凡,实则奢侈。
这不能叫愿望,这是个妄想。偷懒的蜜蜂错过了花季,就注定一无所获。越聪明的人越无视规则,难怪要说他们的眼睛都朝上长。
付未明是没有谈过恋爱,却不是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初中时的同桌、高中时的班长,还有大学时总在同一间自习室出现的那个无名女生,她们是自己苍白记忆里曾经闪过的一道彩虹,很美,很高,却只能看,碰不着。她们属于留着中分长发的校霸、穿10号球衣的足球队长,还有舍得用玫瑰在宿舍门口摆下“LOVE”的公子哥,而付未明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期末成绩的排行。这被付未明视为救命稻草的成绩单,为什么在那些姑娘的眼里就那样微不足道?也许若干年后,不,若干年后的今天,她们一定已经意识到了当年的愚钝和天真,捶胸顿足,不为流过的泪,不为受过的伤,只为那些被浪费掉的时间,那些本该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
这世界上当然也有明智的姑娘,比如当年总在课后追着自己问问题的那个头发又油又有味道的王婕,比如自己的老婆姚立群。她们就看得到付未明的价值。她们精明、她们上进、她们……她们……她们就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算了,要怪就还是怪自己终归是个俗人,偏偏就和那些自己不齿的男人喜欢同样的女人。
最近真是奇怪的很,总是忍不住去猜想那些年的那些人如今都过成了什么模样。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股味道扑面而来,腐朽、沉闷,付未明的心里瞬间蒙了层灰,冲到窗前把所有的窗户都拉开——“嘡、嘡、嘡、嘡”每一扇窗框似乎要被震裂了一样,这样的声音,倒是让人气顺了不少。
冰箱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和一包榨菜,什么都没有。哦,还好,还有半袋速冻水饺。自己在医院忙了两天没回来,这姚立群都吃什么了?连点剩饭都没有。
正热着半锅水的功夫,收到了姚立群的短信:要在实验室通宵。也好,正想一个人安静的看看电影,她不回来正好。
其实她在,也是安静的。两人通常一个书房、一个客厅,各忙各的,互不干扰。只是,那种只能算作自由,而此刻,才叫自在。
自在的看完了一部电影,躺在床上不想睡觉,想起了今天在住院部碰到的那个姑娘,一双要把人看穿的眼睛,热烈又冷漠,深邃又湿润。那一汪池水越是深不见底就越是让人想把水抽干来一探究竟。
捉摸不透,一切都不着边际,但就是忍不住去猜想。不认识,也不眼熟,但就是忍不住去猜想。
咳,睡吧,明天还要去查房,也许还能见着她。可如果,她只是偶然来探望什么人的呢?……咳,先睡吧。
宁其想过无数遍自己当初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一个大二的女生,连外面的世界都还没有认真仔细的看过,就敢去约会一个陌生的男人。
对呀,事实上,付未明就是个陌生人。除了职业,对他真是一无所知。
对吗?事实上,付未明也并不陌生。他不就是这世界欠她的那个“尚教授”么。
怪就怪那天节日的气氛刚刚好,没理由自己和自己较劲。融入街头涌动的人群,”金够败”的歌声像魔咒一样蛊惑着自己,不由地就朝医院的方向而去。
天空中零星飘起了小雪,像是圣诞老人提前送来了一份罗曼蒂克的礼物。匆忙中闪过眼前的女人们,一个个装扮精致。从一间咖啡厅路过,落地的玻璃窗通透明亮,挂着绿色的松柏花环和金色的铃铛,还有,还有自己的身影正映在其中,一双笔直的玉腿踩在一双黑白相间的小根皮鞋上,美的并不夸张。这还是一年前那个完全get不到时尚点的土鳖宁其吗?仔细想想,还挺有意思,高中时漂亮的女生乏善可陈,如果漂亮,那就是真的五官漂亮。可到了大学,突然就百花齐放,所有的朴素和平凡被虚华一包装,便各自妖冶。
年轻的宁其把一切都视为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今天坐诊的正是付未明,顿时心下雀跃不定。在诊室外面找个位置坐下,不知等了多久,倒等得渐趋平静。平静地看着付未明走出来,然后起身相向:
“可以一起吃个饭么?”这句话就像深夜疾行而来的快车,让人躲闪不及。
当然,说这个话的时候,宁其是真心要请付未明吃饭,自己买单的那种。自己买单,才不被动。
后来付未明不接电话的时候、关机的时候、递上一张银行卡哭哭啼啼感叹此生无缘的时候,宁其都曾归罪于那晚还是让付未明抢先结了帐,不是个好兆头。
可当时,他去洗手间的功夫就到前台把帐给结了,这一点体贴偏偏很让人受用。这是免去了两个初次约会的男女之间最大的尴尬。不论是固执己见的掏钱还是理所当然的接受,都不会让一个女人变得更美。而付未明也未觉察他社会生活积累来的这一点点经验,倒起了四两拨千金的效果,特别是对这样一个已经被紧张打乱了阵脚的姑娘。
谁让那天节日的气氛刚刚好,这样的气氛总是让人心浮气躁。曾经有个调查,说节庆的场合,人们很难一对一做深入的交流,最基础的交流方式变成了身体语言,彼此间55%的吸引力来自于身体语言的反应,38%来自于声音的品质,却只有7%来自于交谈的内容。哦,难怪记不得那天自己说过的话,只记得点过的菜了。比如那道泰式甜虾,吃的人心花怒放。什么过敏,早被统统抛到了脑后。不就是脸上起几个疹子吗,睡一夜就好了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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