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海薇阁单月征文」第二期【漂泊】
小城一角远离淮河北岸的故乡已十年有余。十年烟雨江南的漂泊之旅,从初出茅庐时的战战兢兢,茫然无措到人到中年的自信沉稳,坚定执着,一个人和一座城总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座城用自己特有的文化和气息熏陶着我,改变着我,塑造着我。
闭目沉思,这座城给予了我什么呢?感恩她让我拥有了稳定的工作、家庭和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我想最重要的还是精神的成长——她让我充满了自我探寻的勇气,她让我有足够的力量去追逐梦想,去成为内心深处那个更美好更渴望成为的自己。
十一年前,我的先生硕士毕业,我本科毕业后已在家乡工作了三年。那一年,我们面临着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该去哪个城市。
年轻的心沸腾着渴望,充满着诗意,向往着远方。可是,我们也并未想走得太远,先生把选择权交给了我。那一刻他如一位江湖侠士一样,豪迈地说:“我愿陪你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我回应:“那我就一骑红装陪你流浪南方。”
安徽最远的南方便是黄山。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情画意,灰瓦白墙雕梁画栋的徽风皖韵,天青色烟雨中,青石板小巷深处打着油纸伞的姑娘的浪漫和唯美......这些南方元素说不清从何时起让我魂牵梦绕。
就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或者说是缘分,把我们指引到了这座江南小城,开启了两个年轻人的漂泊之旅,筑梦之旅。
我还清晰地记得十一年前7月21日的夜晚,我们乘坐的长途大巴快速地行驶在黄山境内绵亘蜿蜒的群山中,苍穹之上,一轮圆月低低地悬挂在群山之巅,乳白色的光辉倾斜一地,万籁俱寂,恍如仙境。我呆呆地望着车窗之外,那是异乡的美给我带来的第一次震撼!那震撼如电流一般倏忽在我的每一根动脉和静脉间穿行,带给一个自小就生活在平原的姑娘无穷的力量。这力量源自于对自然之美的热爱!
至今我也不知道那晚经过的大山的名字,可是此后的多年里,我无数次去爬过黄山境内大大小小的山,层峦耸翠、神奇秀美的黄山,世外桃源般的齐云山,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却都风光旖旎的小山,山就像那平平仄仄的诗歌在我内心浅吟低唱,我开始迷恋这个被山环绕的宁静的小城,这个一抬头就能看到蜿蜒起伏水墨画般的大山的小城。
除了浪漫和诗意,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当我一脚踏入生活的洪流,年轻的心充满着迷茫和不安,可是或许是因为性格底色里的勇敢,或许是爱上了这座城,内心总想向着光生长,用更美好的自己来匹配这片画里江南。最初的那一年,我换了好几份工作,中学老师、新闻网站编辑、企业员工,直到最后在医院稳定下来,成为一名行政管理人员。一路走来,作为一个异乡人我遇到过的几乎全是温暖。
我在这座城市最开始的一份工作是中学语文老师,在那个学校仅仅只是工作了一个月,就因为某些原因辞职了。可是后来我又想回到学校,胆战心惊地给校长打电话,那时候多么担心他会因为我的辞职拒绝我啊!但是校长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热情地告诉我他们随时欢迎我回去,让我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顿时化解了我内心的尴尬和惭愧。只是,最后我还是没有回去。十年后的今天,那份歉意越发浓重,我是多么感恩老校长对一个处在迷茫中的不懂事的年轻人的尊重、热忱和包容。
在第二份工作中我认识了一位电视台的老师。一个深秋的傍晚,几个年轻人一起站在空旷安静的广场上,老师比我们稍微大一点,他语重心长地鼓励我说,“你很优秀,将来一定可以更好,但是你要努力去争取,去实现,时间会给你答案。”那时候的我在黄山人生地不熟,听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鼓励,内心荡漾着浓浓的暖意。再后来,我换了工作,和那位老师没了联系,但是那句鼓励一直深烙在我的脑海。
后来,我又遇到了很多年龄身份各异的黄山人,我总是听到不同声音的鼓励,感受到大家对一个外地年轻人的热情,友爱和不计回报的帮助。这里的人就像这片诗情画意的土地一样,善良,热情,美好。我想一定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徽文化已经在数百年的岁月沉淀中渗透到了徽州人的血脉中,以她的广博、深邃与厚重哺育出一代代美好、仁爱、包容的徽州人。
走出象牙塔,来到纷繁多姿的社会是一个人的第二次成长。我常常感恩并庆幸在我迷茫的那段日子里,那些萍水相逢的黄山人伸出的友爱之手,让我感受到了这个城市的温度,不再惧怕未来,内心注入了勇敢前行,不断探索人生,找寻自我的能量。
再后来,我结婚生子,就像一棵小树苗慢慢在这个城市中汲取阳光和雨露,终于获得了成长,开始把根深深扎在这片深情的土地上。
当一切都稳定了之后,我开始有富余的时间和闲适的心情去细细打量这个城市。那时我住在新安江畔的一个小区,出了大门右转,步行两分钟就到了江边,那是我和先生每晚的必到之地,我们牵着手去欣赏这个城市。四季的江畔各有风情,我们最爱的是夏日傍晚的江畔。夕阳缓缓西沉到群山之下,落日的余晖洒在江面之上,“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那生动立体的画面如一幅华丽的卷轴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江面上偶尔会有一艘小船缓缓划过,两三只飞鸟翻飞盘旋,忽而直冲向云霄,忽而低低地掠过水面。江畔漫步让我们的心灵宁静、平和、愉悦。华灯初上时,那绚烂的城市灯光倒影在水中,摇曳生情,又是另外一番情趣了。
除此,古朴雅致的青石板路,狭长幽深的古巷,古老与现代完美交融的黎阳in巷,远离喧嚣的云上村落木梨硔,历史悠久雅韵浓厚的西递宏村,更不用说名扬四海的秀美黄山,仙气缭绕的齐云山......这片徽州大地就像一座情怀的宝藏,蕴藏着生活在都市中人内心深处所渴望的诗意唯美、宁静浪漫,彰显着一座老城的古风古韵,典雅质朴。
我细细地打量着她,观摩着她,欣赏着她,在这样宁静祥和的小城,人的心也跟着温柔和安静起来。我竟然常常觉得自己仿佛误入了陶公的桃源,也常常会涌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然自适之感。在这样的小城,随性走入任何一个景点,仿佛都有与俗世隔离之感,那种状态下的自己最容易探向内心深处,看得见自己,从而去完成自己。
这座城的旖旎风景和厚重的文化感染着我,冲击着我,内心堆积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这也成了我心中深埋的那颗种子的沃土,那颗无关生活,无关俗世的种子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慢慢睁开了眼睛,小婴儿的名字叫—写作。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于深夜静坐书桌前,让那些堆积的情愫倾注于指尖和笔端。深夜那两个小时的时光让我听到了内心那些真实的声音在汩汩流动,那些最质朴真诚的情思随着文字缓缓流出,精神世界也因此丰富、和谐、安宁。我终于找到了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精神层面自我完成的方式。
作为一个异乡人,我开始觉得我不再是一棵无根之萍,飘飘摇摇。
这座江南小城,用她独特的韵味和浑厚的文化底蕴给了我探寻生活的勇气,坚定执着地走在成为更美好的自己的路上,从而不断成长,不断超越。她塑造了两个我:一个是现实意义上的“我”,能够不畏惧生活的种种挑战,永远充满勇气无惧前行,认真做好自己在社会上的种种角色;一个是精神意义上的“我”,向着内心深处探索,向着更广博的文化领域寻找,从而发现自我,构筑自我,完成自我,在精神世界的和谐里独享着生而为人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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