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我国已经改革开放多年,海外的流行歌舞在大城市已经盛行,乡镇农村却比较保守,有台录音机听听流行音乐、能看个电视剧已经很不错了。那时,电视机还没有普及,只有中等收入以上的家庭才能买得起一台黑白电视机。一些追赶时髦的青年只能去市中心感受那种流行的文化娱乐带给人们的享受和刺激。陈鑫也不例外,他喜欢跟随那劲爆的音乐跳迪斯科。几乎每个周末,他都要坐公交去市人民广场学跳舞。
那个周末,在他回家的路上,公交车上挤得水泄不通,站着的人都抓着头顶的扶手随着车的节奏来回的晃悠着像一个整体。他因为在终点站上的车,还有座位。突然,他的目光透过很多腿的缝隙落在一只手上,那只手正在前面一个乘客的后裤袋上摸索着什么。他还疑惑,前面的那人分明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又不是美女,你摸人家屁股干嘛,有病啊?他顺着手找到了手的主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男孩的眼睛一直向前看着,身体也随着车来回的晃着,没有什么异样。
“小偷?”他猜疑着。
“不像,小孩长得还不错。”他想起初三毕业那年,他偷了父亲的两千块钱独自一人去了上海,没想到第三天就被偷了五百块钱,幸亏自己早有防范,没有把钱放在一个地方,要不会被偷个底朝天。从此他对小偷切齿痛恨。就在这时他看到男孩从那口袋的下方抽出一沓钱,正要往自己口袋里装。
“小偷!住手!”陈鑫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站起身来向前一挤,伸手抓住了男孩的手腕,并把它扳到上方,以让大家看看他还捏在手里的钱。车上人都怔住了,一齐向这边看过来,那个被偷的中年男子还怔怔的看着陈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看看是不是你的钱没了?”陈鑫问道。
中年男人才摸了摸自己的裤袋,裤袋已经被割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方才明白了一切。
中年男人一把把钱夺了过去,气愤地骂了起来。男孩向陈鑫乞求“大哥,饶了我吧,大哥饶了我吧!”
“不行!送派出所!”车上人一起嚷嚷起来。
“这么小不学好啊!”
“是啊,爹娘没有教育好送给政府好好教育教育!”
陈鑫重重地一连扇了他三个耳光,厉声喝道:“你是哪个学校的?”
“大哥,我哪有钱上学啊?父亲早就死了,母亲有病不能干活,我还有弟弟和妹妹呜呜呜”男孩说着哭了起来。
“别听他的!胡说八道!送派出所!”
“对,这种人不能可怜!”
众人还是不依不饶。
陈鑫感觉他太小,进了派出所不一定真能变好,或许还能变得更坏。
这时有乘客说“算了吧,这么小小年纪,以后改了就好了,怎么也要给弟弟妹妹树个榜样嘛!”
“是啊,这次就饶了他吧,下一次可不是挨几个耳光的事了,要进局子的,媳妇都不好找了呀!”
陈鑫说:“好,这次就饶了你,别让我下次再看到你!那时我不会放过你!”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以后再也不敢了!”男孩又作揖又点头哈腰。车一靠站那男孩就下车了。
又过了几站,陈鑫也下车了,他还在想着抓小偷的事情。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衣领,紧接着他感到腰部一阵剧痛,不好!被刀捅了!
“以后---”那人还没有把话说完,陈鑫反映极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那人握刀的手反剪了回去,匕首落地。他其实早有防备,那个小孩被抓的时候,他看到他的目光向后面张望,他确定他肯定有同伙,而且肯定是个成年人。
陈鑫给他来了一个漂亮的擒拿术,脚下一绊,那人便狗吃屎般的趴在了地下,陈鑫也跟着单膝跪在他的背上使他动弹不得。和他一起下车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鑫被捅的那一刻并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问怎么回事,陈鑫才说刚才那个偷钱的男孩和这个人是同伙,而这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才是主谋和教唆者。他说自己被捅伤了,大家这才看到地上一把占有血迹的匕首。大家才如梦方醒,而且看到陈鑫的腰部有鲜血流了出来。有人报了警,有人过来趁势踹这个恶人几脚,大家也对陈鑫竖了大拇指,他们一起制压着这个坏人,让陈鑫坐到路边石上休息,等救护车,还有中年妇女摘下头巾帮他捂住伤口。
十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陈鑫被医务人员抬上了救护车,行凶者被警察带走。这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陈鑫见义勇为的事迹很快传遍了校园。赵如雪却突然感到有点心痛,他怎么那么勇敢?伤的一定很重吧?情窦初开的花季女孩,有一个男孩喜欢那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无奈他的样子她真的喜欢不起来。但是她内心有点骄傲。她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欣赏她关注她,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都是美的。
陈鑫在医院里,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如雪有种失落感。再没有人在耳边讲笑话,没有一双灼热的眼睛注视着她。她也知道陈鑫为了她整个人都变了。他再也不迟到不早退,不打也不闹了,而是安心的学习了,学习成绩直线上升。他在她面前变得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而她对他却近乎残酷。他有时笑着问她学习上的问题,即使她会也不告诉他,而是冷冷的一句“问老师去!我不会!”她感觉到陈鑫就是给片阳光就灿烂的贱人,只有对他严肃,他才会正经。一旦放纵了他,他马上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同学们轮流去医院探望陈鑫。柳叶邀请赵如雪陪她一起去医院看望他,赵如雪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陈妈妈在陪床,看到他的同学去看他,陈妈妈很热情的招呼他们。陈鑫正在和妈妈聊天,看到赵如雪去看他,欣喜若狂,激动的差点要从床上跳起来,可他不敢动,伤痛还再折磨着他,只是在被子地下捻着手指,两只脚相互搓着,感觉全身热血沸腾。他看着如雪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的笑,这次没有一点邪恶的样子,却像一个羞涩的少女。他感觉脸都红了。这些天,虽然同学们隔三差五的来看他,可因为没有见到心爱的人,心里一直感到很寂寞。他想即使赵如雪不理他,他也愿意静静的守着她,在她的身边,浮躁的心变得安静下来,像有一股甘甜的清泉水滋润着心田,爱情的种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发芽增长。
“看你,受了伤还不老实,又在被子地下搞小动作!像招了蛆虫似的!”柳叶看着不断动着的被子说。
他却没有感觉自己在搞小动作,那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被柳叶一说才知道自己真的在捻手搓脚,便停了下来,笑着说:“不是招了蛆虫,可能是招了虱子,你快来给我抓抓!”
柳叶真的要上前拉开被子,被如雪拉住,“他身上有伤,别闹了!”她笑着责备说。
“他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阿姨?”如雪问陈妈妈。
“还要一个礼拜,回家还要静养几天。”
“哦”。她点了点头。
“柳叶,我们走吧!陈鑫,你好好的养伤吧,多吃点肉好好补补”。赵如雪认真的说,拉着柳叶就要走。
陈鑫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紧接着他又痛苦的哎呀了一声,因为剧烈的笑扯痛了伤口。
“笑什么?”大家都不解的问。
他还是笑,忍着痛笑。“我是笑她说多吃肉补补,吃肉就能补上啊?吃什么肉啊?猪肉还是鸡肉还是狗肉?我是伤着肠子了,我该多吃点猪大肠吧?”大家方才都笑了起来。赵如雪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有点愚昧无知,不觉脸就红了一大片。
她们转身刚要向外走,又被陈鑫叫住“哎,赵如雪,等等!---呃--我的功课可需要你给我补补!”
“好的,没问题!先养好伤再说!”赵如雪回答之痛快之热情是陈鑫没有想到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这个野丫头真好!”他笑着自言自语道。
“哪个野丫头?”妈妈问。
“就是刚才这个让我吃肉补补的女孩!矮的那个,其实也不矮,是被那个梅超风显的矮了,是国标的。妈妈你看她怎样?”他用咨询的目光看着妈妈问。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怎么了,你喜欢上她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妈妈说着说着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立刻紧张了起来。
“看把你紧张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我警告你,上高中不准谈恋爱!你才多大啊?”
“我十八了,过去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成群了!”
“鑫儿啊,你能不能给妈妈争口气啊,学出个人样来。我总觉得我的儿子会有一番大作为,你怎么这么不出息啊?怪不得你爸爸整天说你是个败家子儿!你难道真的就这样下去吗?”妈妈用哀求的语气说。
“妈,我不就是说着玩吗,你也不看看你儿子长什么样!人家能看上咱吗?”他自惭形秽的说。
“哼!儿子,咱哪儿长得不好?你用心读书考上大学,比她好的女孩多了去了。”妈妈不屑地说。
“哎!妈妈你就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明明是一颗歪瓜裂枣!”
“好好念书就没错!”
“好好好!”
这是母子经常弹奏的曲子。
两周以后,陈鑫痊愈又回到了学校。学校为他召开了见义勇为英雄表彰大会,他在全校表彰大会上发了言,他又风光了。他说要写自传,名叫陈鑫传奇,现代武侠小说风格。
武侠小说一个字没写,陈鑫迫不及待的把赵如雪的笔记本要了去,说要马上补功课,要不就赶不上了。这些日子赵如雪也针对陈鑫的水平特意做了笔记,把重点和难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了出来。陈鑫拿着这本笔记本比拿着刚出版的武侠小说还要激动。看着一个个娟秀的小字如同欣赏着一朵朵娇艳的鲜花,隐隐散发着香气。一阵阵的热血涌上心头又落下又涌上,如此翻滚不停。
说来也怪,从此,陈鑫的成绩稳步上升。上课的时候他不时的瞥一眼赵如雪,看到她聚精会神的样子他便马上学起她的样子来,也好好得听起课来。
因为赵如雪一直是学校的短跑冠军,陈鑫给她另起了外号“山兔”。他及其神秘地向身边的同学说:“喂,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赵如雪小时候因为奇丑无比,被妈妈扔到山谷里。后来被一只母山兔捡回洞里,喂她吃奶,慢慢长大就和小山兔们一起玩耍,后来跑起来就这么快了。这根本就不是人类的速度。”周围同学们就哈哈地笑,大家也都知道这不是真的。赵如雪总是无奈地笑笑也不辩解也不生气,她似乎也习惯了陈鑫这样拿她编故事。她也不怎么讨厌他了,但是表面上还和他保持距离,对他不理不睬。
赵如雪家住在小山村,小时候,小小的山村只有几十户人家,全村的孩子从会跑的到二十岁未婚的大孩子总共也就几十个。孩子们没事的时候满山的疯跑,大的带着自己的小弟弟小妹妹,玩着玩着就把小弟弟小妹妹玩丢了,家人再满山的找,也从来没有发现孩子失踪的情况。山路崎岖,孩子们还常常光着脚踩着石板路,常常被野生的蒺藜或者酸枣树枝子扎出了血,拔掉蒺藜翘着脚一瘸一拐的接着跑。都养成了一副铁脚丫子,养成了能跑的天性。他们不仅能跑,爬树也是一流,还有游泳。村子下面有个水库,天热了就成了大人孩子们的天堂。男孩子十几岁都常常赤裸着身体,在来回水库的路上奔跑游玩;女孩子也有的十多岁的只穿着一条小裤衩在水里泡着。山里的孩子从下生那天起,就离不开这个水库。吃的这个水库的水,大人们都走一二里山路挑水喝。夏天的夜里,孩子们热得睡不着觉哇哇地哭,爸爸们常常抱着还不会跑的婴儿来到水库边,洗上几把水,孩子便不哭了,就抱着往家走,在路上就睡着了。
村里每家每户还有几分山地,种点花生大豆红薯玉米。离水库近的还能种点蔬菜。如雪常常帮家里挑水种地,只是上了高中住了校,一月回家一次,加上学习紧张,也就再也没有种地。从小的山村生活锻炼了她的体质,别看她文文弱弱的样子,可是运动会上她突然变成了一只雄鹰,每次都能拿几项冠军,是班里拿分的主力。陈鑫第一次看到她在百米跑道上拉下第二名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看到她嗖的飞离自己的视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就是自己喜欢的小丫头吗?这就是那个腼腆的山里丫头吗?当他听到同学一起喊:赵如雪加油!赵如雪加油!他疑惑得问身边同学,这是咱班的赵如雪?当他看到她跑完一百跑四百,又跑接力,预赛决赛反复地比赛,最后也累的只有喘气的力气了,发梢被汗水黏在脸上,进了嘴里,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哎!何苦呢?又没有人逼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