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的天空

陌陌的天空

陌陌的天空就是这一方小小的窗子。

陌陌可以一整天、甚至夜以继日地坐在这儿，白天看日升日落，夜晚看星辰闪烁。倘是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陌陌就只能对着一片深深的黑暗，似乎什么也不想，又似乎想起好多好多……

爸爸去戒毒所了，这个蜗居在小城一隅的小小单元房里多数时间只有陌陌一个人，空旷而寂静。十四岁的陌陌渐渐学会了自理——上厕所不再摔得鼻青脸肿、做一顿简单的饭也不会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但在睡着的时候还是会做恶梦，一次次在瑟瑟发抖、冷汗淋漓中醒来，再也睡不着……

一直是那个梦，那个充满了恐怖和绝望的梦：一道刺眼的车灯光，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陌陌的天空从此一片黑暗——

陌陌也是个幸福快乐的女孩儿，爸爸精明能干，开着一家汽修厂，生意不错；妈妈温柔娴静，在家做全职妈妈。陌陌吃不愁穿不愁，十二岁以前就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陌陌发现爸爸越来越不爱回家，她常常一连几个星期都见不到爸爸的影子。而妈妈越来越不爱笑越来越暴躁，时常莫名其妙地或哭泣，或冷笑，陌陌吓得蜷缩在一角，她不知道昔日里爱她如掌上明珠的妈妈这是怎么了，难道她不爱自己了吗？而且，爸爸也曾是那么地爱她爱妈妈呀！十二岁的陌陌心里充满了恐惧。

一天深夜，陌陌起来上厕所，推开卫生间门的一刹那，她惊呆了：爸爸背对着门坐在地上，一手捧着锡纸，一手拿着燃着的打火机，一团白色的烟雾缓缓流进他的鼻子里。“嘶——啊——”陌陌看不见爸爸的表情，但这种因获得满足发出的声音让少年陌陌脊背发凉——她在电视上看过，知道爸爸这是在吸毒！

“啊，啊，你这个畜牲！”蓦地身后响起凄厉的叫声，陌陌看见妈妈披头散发冲了过来，她一把推开陌陌，揪住了爸爸的头发：“你，你，你又在干嘛，你把这个家拆了吧！”爸爸手臂一甩，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妈妈脸上，妈妈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陌陌吓傻了，爸爸妈妈以前从来没吵过架，更别说动手了。爸爸冲进卧室，一阵翻箱倒柜，不多会，手里攥着几张百元钞向门口走。妈妈冲过去抱住他的腿：“家里就剩下这点钱了，你不让我和陌陌活啦！”爸爸使劲把妈妈甩在一边，门，在他身后重重地闭上了……妈妈疯狂地大哭，揪自己的头发……

陌陌怯怯地挪到妈妈身边，拉住妈妈的手。蓦地，妈妈抱住了陌陌哭得撕心裂肺：“这可咋活呀！这天杀的吸毒呀，把家败光了啊！”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舅舅叔叔姑姑都来了，身后跟着垂头丧气、面色蜡黄的爸爸。他们让陌陌回卧室写作业，陌陌听到他们对爸爸一顿数落，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一年前，爸爸十多年没联系过的一个小学同学，从外地回来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他看到爸爸风度不俗、出手大方，得知他有个生意不错的汽修厂，就刻意讨好他接近他。爸爸性格直爽，心地善良，再加上是同学，就没有设防，结果一步步掉入那个同学的圈套，染上了毒瘾，欲罢不能。从此事业一落千丈，而今，汽修厂已经抵押给了他人，家里的存款也被他败得差不多了……更令陌陌震惊的是，妈妈患上了抑郁症，现在急需住院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陌陌听到爸爸痛哭流涕，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陌陌对不起这个家，发誓要戒毒。随后，妈妈被舅舅送去医院治疗，爸爸去了戒毒所，陌陌暂由姑姑管，爸爸那个同学听说也判了刑……

一个月后妈妈出院回来了，她的精神基本稳定。后来爸爸也回来了，在曾经属于自己的那家修理厂打工，他说他一定要赎回修理厂，妈妈脸上渐渐有了久违的笑容……

幸福的日子总是那样短暂。

一年后陌陌升入初中，功课多了，在家的时间也少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陌陌隐隐感觉妈妈又不对劲了，她不哭不闹但越来越沉默。爸爸跟陌陌一样早出晚归，俩人很少碰面。

一天深夜，陌陌被一阵呯呯嘭嘭的声音惊醒了。她奔过去，看见爸妈的卧室狼藉一片，妈妈死死抱着一个包包，爸爸强行掰开她的手指抢过了包包：“求求你，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爸爸面如死灰，浑身哆嗦，牙齿咯咯作响，他抱着包夺门而出，不顾陌陌的呼叫，扬长而去……

“完了，完了……”妈妈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反复重复着这句话。陌陌吓坏了，打爸爸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后来关机了。陌陌给舅舅打电话，听得舅舅说：“这个天杀的，又复吸了！别急，我就来！”

“哈哈哈，嘻嘻嘻，你是谁呀？”忽然，妈妈抓住陌陌的手，“你来我家干嘛？偷东西吗？啊？”陌陌吓坏了：“妈妈你怎么了？我是陌陌呀！”“哈哈哈！坏人，都是坏人，滚，都滚！”妈妈疯了！

陌陌又打爸爸电话，还是关机！她冲出家门，给舅舅打电话说她去找爸爸了。不待舅舅回话，她就挂了电话，冲下楼梯，骑上车子冲进茫茫夜色中。她要找到爸爸，求他回来！

突然，一道刺眼的车灯光，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陌陌连人带车冲向护栏，随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陌陌是被一阵接一阵的剧痛唤醒的，四周一片雪白，姑姑和爸爸守在她身边。看见陌陌睁开了眼睛，憔悴枯瘦的爸爸扑通跪下了：“宝贝，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呀！这次我一定要戒掉毒瘾重新做人！”

警察叔叔带走了爸爸，姑姑背过身子不停地抹眼泪。撕心裂肺的剧痛是从腿上传来的，陌陌却看见被子下空空如也：“我的腿呢？我的腿呢！”……

两个月后，陌陌出院回家。舅舅说妈妈需要长期住院治疗，爸爸去了戒毒所，姑姑留下来照顾陌陌。

一年后，陌陌学会了自理，姑姑偶尔过来帮她清理卫生，送个好吃的。警察叔叔阿姨也隔一段来家，给了陌陌极大的帮助和鼓舞。妈妈的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不是住医院就是住舅舅家由舅舅照顾；爸爸要彻底戒掉毒瘾更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今已第三次进戒毒所了，他这次是真下狠心了。

窗前，那一方天空清澄湛蓝，不时有丝丝白云轻盈飘过。陌陌相信，爸爸妈妈定然能很快回来，快乐也定然会重新萦绕在她的天空……

（本文荣获运城市“生命如花 绿色无毒”全国征文大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