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回家祭祖。
祭祖，然后在叔叔家和亲友吃午饭，闲聊一会儿，然后我就要匆匆返回所在的城市。
聊天时母亲说回家的绿箩死了。我有点疑惑，绿箩这样野草一样的东西，也死掉了？母亲说二月从你那回来，就发现绿萝死了，没及时浇水。
我想让母亲再去我那住些日子，她说家里也有事情要忙。我不能取她那住一晚，我看得出，她好遗憾。母亲送我坐车离开，看着她站在路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那些母亲养花的记忆，却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
小时候，家里养过仙人球，养了好多年，再没有在旁人家里看过那么大个的仙人球。硕大的圆球布满长针，我总会淘气地用手指去戳上面的针状叶子。嫩绿色的是新叶，比较软并不怎么扎手，摸上去甚至有些痒；深绿色的叶子刚直而坚硬，不小心会被戳破皮肤；枯黄色的是老叶，脆而干瘪，大多在过冬的时候会出现。
有一次我戳得太用力，被针叶扎破了手指，流出血来。年幼的我哼哼唧唧地找到母亲，几乎要哭出来，母亲用嘴吮吸我出血的手指，很快就不再流血，又好气又好笑地戳着我的头说：淘气包，小心把自己变成刺猬。
我手指不疼了，我就又去做其它淘气的事情，没心没肺自得其乐。
北方的冬季酷寒，仙人球要放在室内温暖的地方才能过冬，虽然耐旱，十天半月还是需要浇一点水。
那年冬天我病得厉害，在家里打针输液好些天也没能好转，只能住院。父亲平时要上班，时间很少来照顾我。大部分时候都由母亲来照顾我。
早年，代步工具只有自行车，我曾体会过那种顶着冬季北风骑行的难处，呼出的白气直接被北风吹到唇上脸上，再被冷风一激，很容易皲裂，强劲的北风，让自行车慢如龟行，每一下都要用尽力气踩下踏板。母亲却每日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
母亲要照顾医院的我，要喂养家里的家禽家畜，要准备一些我爱吃的饭食，要浆洗换掉的衣物，要取钱交药费住院费，要……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一个月，我才出院。
因为生病的次数多了，我对输液已经习以为常。平时我自己躺在床上输液，母亲有时会出去办些琐事，大喊一声，护士就会来换药拔针，并不会有什么麻烦。输液，已经重复了几十上百次，除了躺一两个小时会无聊，也不会有其它的问题。
有一次，却出了意外。
可能是护士挂的输液瓶不够稳固，不知道因因为什么原因，我才开始输液没多久，输液瓶直接摔碎在地上。我看见自己手臂里鲜红的血，顺着输液器向外流。年幼的我有些吓傻了，甚至不会喊人了。幸好，同屋的其他病友家属，赶紧叫护士来处理。
还好，最后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我被吓到了，哭着闹着说不再输液。母亲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也被吓得白了脸色。
我不记得，父母是怎样安抚的我，让我终于肯继续输液治病。
但以后每次输液，我再不敢看着护士用针刺穿我的血管，以后每次输液，母亲都会用一直手轻轻覆上我的双眼，轻轻的说，没事没事。母亲很少再离开输液的我。到现在，每次体检抽血，我都尽量不去看针刺血管的过程。
终于出院了，母亲提前回家，将屋子烧的暖暖的，才让父亲接我回家。
回到家的我，身体恢复健康，又想去淘气玩“球针”，但是窗台上的仙人球，只剩下枯败的黄针，用手指轻轻一戳，就断裂开来。
母亲几乎每日都要回家，要洗衣、做饭、喂家禽家畜，然而却没有精力再照看一盆花了。
不知什么原因，家里后来十多年都没有再养过花草。我却依稀记得，有一次和母亲去串门，母亲由衷的感慨说，你家的花开得可真好！
彼时，我未懂。
后来去外地上学读书，又去外地上班定居。这些事情就淡了，忘了。
正月时候，母亲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家里的花草没有人照顾，继父是一个有些粗心而无趣的人，大约不记得给花浇水，绿萝自然就死掉了。
母亲和继父相处的几年，其实还不错，她变得比以前精神了，脸上多了一些肉，两人也经常会开些玩笑。打个电话，嘱咐一声要给花浇水，继父肯定会办的。然而，母亲在我这住了一个多月，竟然忙到忘记提这样一句话。
回头看车窗外，早已看不到母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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