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阴冷的天气,没有一片雪花,冷的人直打哆嗦。
我很想知道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是静静的睡着了没有意识,还是仍旧可以感知周围的一切,人死后又会去哪,是化作一缕青烟,还是留有魂魄游荡在人间。
姨姥就在这个周六的晚上毫无征兆的离开了我们,我总认为她的一生是不幸的。我很想知道在她离开的最后一刻,她最想见的人见到了吗,她还有什么遗憾没有完成吗,她的人生幸福吗?然而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她永远也回答不了我的问题了。
我与姨姥这一生见面的次数极其有限,但当我听闻她的死讯时,心里很难过。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姨姥时的样子,那时我七岁,姨姥住在山东的农村,条件有限,她很怕我吃不到肉,就带我去田里捉田蛙,然后就地取火,给我烤田蛙腿吃,田蛙不容易捉,大概是费了一番力气的。蛙腿肉少,她舍不得吃,都留给了我。她对我和妈妈毫不吝啬,把家里她认为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我们,很怕我们吃的不习惯,吃的不好,她拥有的不多,却能给予我们她最好的…再次与姨姥见面就是一年前了,她从山东来到这里投奔自己的子女,在姥姥家我见到了已经七十七岁的姨姥,姨姥身材圆润,皮肤白皙,气色红润,很健康的模样,全然不像一个将近八旬的老人,看样子她这些年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她拉着我的手亲切的抚摸着,感叹时光飞逝,转眼间我就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再后来的几次见面无非是年节的时候在姥姥家见到她,可每次见到她,她都会发生些变化,渐渐的,身材消瘦了,皮肤变黑、没有光泽,皱纹一下子全都跑出来了,手指变得粗糙,没有精神头,眉眼间尽是愁苦之色,越来越瘦,眼里已没有了光彩,虽行动自如,但跟刚来时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之后卧床,住院,胸部积水,浮肿到睁不开眼睛。最后在这个周六的晚上,晚饭吃到一半时突然开口说:“我不吃了,吃这个(苹果泥)胸太凉了”,之后抬头纹舒展,面部浮肿瞬间消失,就这样安详的走了......毫无征兆的走了,病痛缠身到最后一刻仍神志清醒。
我不知道是神志清醒的离开好一些,还是糊里糊涂的离开好一些呢?姨姥在投奔子女不到一年的时间离开了人世,这一年她的心情是从充满希望到灰暗的,她的身体从健康平稳到极速下降,她的人生结束在七十八岁。虽然七十八岁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年纪,可我总觉得她本应该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姨姥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在孩子们成年后便把他们送离家乡,之后姨姥改嫁他人,几十年的光阴里,她与子女的联系仅仅维系在电话里,好在第二任丈夫对姨姥疼爱有加,日子过得美满幸福,可这一切美好在丈夫死后被打破了,第二任丈夫的子女没有义务赡养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姨姥了,姨姥年事已高,只能来投奔自己的子女。都说养儿防老,姨姥的儿子多年不上班,很早离婚,日子过得马马虎虎,姨姥去了之后,他粉刷了房屋,开始认真上班,买菜做饭,对姨姥也是蛮好的,慢慢的不知怎么就容不下姨姥了,竟然说出:“你都已经方(克)死了我爸,现在又来方(克)我了。”的鬼话,亲人的伤害像把把尖刀,直逼心窝,哪一个母亲能受了这样的打击啊,浓浓血缘敌不过人性的自私,骨肉亲情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了。但姨姥却在死前告诉女儿,我死后让他来看看我吧,再不好,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想道一声心酸。姨姥的女儿日子过得清贫,想好好的照顾姨姥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此间诸事种种,细小琐碎伤心之语太多,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呢?姥姥总可怜姨姥接她来小住,但终究远水解不了近渴。姨姥在最后的日子总念叨着姥姥,周五姥姥去探望她,周六晚上她就离开了,没想到那一面就是永别。她一定还有些别的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了,也一定还有些别的什么人来不及见了,也许是上天慈悲不忍其受苦,就这样把她召回了。但假如她生活如意,子女对她再好一点,经济上再富有一些,不至于生病了去住最廉价的医院,是不是就可以活得久一点了。
逝者已逝,生者流再多的眼泪也弥补不了这样的结果。我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在姨姥每次想与我亲近,回忆从前的时候,我不能再多一点点耐心来听她慢慢回忆,为什么不多拉拉她的手,让她多感受一些温暖。
我相信姨姥走了,会有很多人为她哭泣,其中包括曾经伤害她的儿子。妈妈回来告诉我,姨姥的儿子看到母亲躺在冰冷的柜子里,想到再也见不到妈妈,喊妈的时候再没有人答应他,他痛哭流涕,悲伤不已。我相信他是真的难过,真的悔悟, 只可惜太晚了。后悔像只虫,侵蚀着内心,以至于在过去若干年以后,每每想起来,还能隐隐作痛,这也算是一种惩罚。
我们从来不能自己选择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亡,什么人做我们的父母子女,我们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好好的对待他们,因为善待他们就是善待自己。
明天是姨姥出殡的日子,儿女以及少量的亲人都会去送她,活着时候想见没见到的都能见到了,算是一种安慰。愿姨姥一路走好,来生充满温暖……
2016年11月6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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