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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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于仲春暮春之间,人间芳菲正盛,既是自然节气,亦是人文节日。《岁时广记》里言,"清明者,谓物生清净明洁。"
习惯了“雨纷纷”,其实,清明幽怨高冷,是极为寂寞的。
01
午后,提着花篮和标坟纸上山,陪哥抽了支烟,站了一会儿。
山间人头攒动,周边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只有点燃的香,联系着两个世界。世界并不空寂,人心也并不清冷。我的面前,已有两束花,寄托了思念。三个标坟纸,飘在竹竿上。
十六年了,我的父母从未踏此伤心地。正月初一,清明,冬至,每一次,我都习惯一个人来,站一会儿,点一支烟轻放在石碑上,自己也点上一支。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抽烟的人,偶尔会在微醺的时候点上。也许,我只是以这种方式,藉此表达,我与哥,此刻是同在一个频道上互动。然而置身其中,心里仍是空洞洞的,极其茫然。毕竟,亲兄弟,阴阳两隔,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么多年了,除了照例说些“保佑”这类的话,我无话可说。
真有灵魂吗?也许,有与没有,只是个哲学问题。然而,人们内心深处,一定是有记忆与怀想的,也一定会在某个时候,譬如清明,在现实里重温美好一刻,脑海里出现多个有交集的画面,永不磨灭。
下山的路上,碰着嫂子和捧着鲜花的侄女,心里多少有些慰藉。这么多年,都不容易。好在四时更替,人心向暖。
02
王家坞,在分水镇后岩村凤凰山的反背,我太公从绍兴新昌迁过来,就扎根在这偏远的山坞里。到我爷爷辈,我晓事的时候,已迁到了上后岩与下后岩的中间地带——“狗槽湾”。近几年,山里的其他乡亲,也陆续迁到了山口两个集中移民点。曾经的“四队”,也划归了怡华村。
“你爸去给外公外婆烧香了,你们自己去吧。”母亲说,“路好开了,儿子,你应该摸得着的。”
我自然是认得路的。我女人不太放心,“妈,用不了多少时间,一起去吧。”好像只有我母亲一起去,心里才有底。
“好的,好的,稍微等我一下。”母亲也乐意和我们多待一会儿。
进山的小道,依然曲折狭窄,但毕竟已是水泥路,车子能够一直开到底。山野深处,草木繁茂,隐约可见几簇映山红,和一些紫白色的花儿,点缀在青翠绿意里。沿路边,茅草丛生,水田荒芜,皆是物是人非的感受。只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泉水叮咚,保留着山里清新无尘的印象。
太公太婆的安身之地,面朝小道,周边清理得豁然,很容易识得。它看似孤零零的,其实是在另一条山道边,见阳,坐势极有风水。
我前一次进来,已是十五年前,那是刻骨铭心的一次。我记得我站在太公太婆的坟茔边,和女儿说着什么。母亲在弄着香火、锡箔,父亲在周边费力地劈着粽叶。侄女挽着她父亲的手臂,站在一旁。
其时,哥的身体尚能走动,但已病入膏肓。我当时就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们一起来这里的最后一次,眼泪突然就出来了,但我转过身,不想让所有人看见。
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后来,哥的身体每况愈下,第二年的正月二十六,竟永远离开了我们。
母亲不断地说着什么,我们照着做。我女人第一次来这里,显得格外虔诚。墓碑老旧,我用餐巾纸擦了擦,隐约可见一些信息,与我知道的“祖籍绍兴新昌”这类吻合。
后来,母亲和女人一起,在田边拔了些胡葱,我扳了一棵映山红带回去。
后来,我和女人又去祭拜了爷爷奶奶。再后来,我和女人,又去了她念想的那些亲人的属地。
我们好像很忙,又似乎心里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心照不宣,那种主动和不遗余力,都已身不由己。然而我们还是不用背负彼此的重量,死者长已矣,需要抚慰的始终是活着的人。
清明,仍是我们心中不可逾越的思念之王,这一点,永远不会丧失。那么,“活着”,活着的人,好好地活着。“活着”,也应该有活着的积极意义。
清明,惟盼心明如灯,一生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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