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发生的趣事让人记忆犹新。
是老天爷怜悯我这新手，还是雨季结束早，悠悠金井河就涨了一回水。起早看水位，才察觉碧波变为泥潭，洪水吞没对岸的滩地，原本感觉能一跃而过的溪河宽广了些、狂野了些，急流的水面偶尔挟带旋涡宛如无数脱缰的小野马崩腾而下，让人不知深浅、望而生畏。水尺的读数让我知道这非大水，与大自然如此亲密接触并感受她的力量，我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上游漂来一簇树杈卡在离岸最近的水尺上不得动弹，这鞭长莫及的距离让我不敢轻举妄动，水位在涨，这“不速之客”可要尽快请离。我跑回小站求助杨站长，他轻描淡写一句“穿下水裤下河清理干净”，只顾忙活手上事情连头都没抬。换是现在，我心里肯定会咒骂这“见死不救”的冷漠，当时单纯至极，背着下水裤赶到河边，这宝贝疙瘩是涉水的利器，当年物资匮乏，一个站仅一条，更谈不上救生衣了。下水的时候还是有点瑟瑟发抖，我扑在岸上，双脚先试下水深，踩稳后身子慢慢挪进水中，像极了第一次爬出摇篮的婴儿。庆幸的是水还没到膝盖，感到一股持续的推力让我摇摇欲坠，我强作镇静偏向虎山行，使劲挺腰立住下盘，一只手拼命拽住岸上小树，另一只手迅速拨开坏事的树杈，生怕慢一点我撑不住，就会被水冲到湘江橘子洲头。似乎高兴得还有点早，准备上岸时我发现双脚已陷入稀泥，根本抬不起来，可能是真急了，我双手撑地用尽力气往上一跳，虽摔了嘴啃泥，但总算把自己从河里拔了出来，脱离了险境。爬起来发现站长在我身后，背着手一副领导姿态，嗯了一声就往回走，原来整个过程他都跟在我，只是我太紧张没有发觉罢了。当时我是感动的，如今我又会骂上两句。
给水位井清淤也是汛后重要的工作。站长掀开沉砂池盖板，我顿时傻了眼，两条拇指粗米把长的水蛇钻进池中的泥巴里。我平素最怕此物，不论多热的天，到河边都是穿着长靴，好几次差点踩到这些毒虫，在心里成了阴影、噩梦。活终究还是要干的，“你是站池里踢泥巴，还是站河里拿桶铲”站长问道，我想都没想选择后者。站长若无其事得伸进一只脚用力将黑泥往外踢，我小心翼翼用桶接住抛至河中央，他嫌弃我动作慢不停地催促，我却默念着菩萨保佑百无禁忌。这差事的确费体力，加之太阳的炙烤，一会就大汗淋漓湿透衣襟，即使站长想要换班我仍咬牙坚持着，绝不触及恐怖地带。害怕可能使身体更加敏感，瞬间觉得有东西缠住了脚，一股寒意直冲脑门，我下意识尖叫一声：“蛇啊”，手里的桶飞了出去，溅了站长一身泥水，狼狈不堪。当知道是水草的时候我有点不好意思，站长骂骂咧咧气着气着就笑了。
小站的寂寞也让人难耐，特别是只有一人的时候。每逢节假日，站长一家时常走亲戚，我独自守站，短则一两天，长则三五天，时间特别难打发，度日如年。陪伴我的只有细毛，一条血统不太纯正的狮毛狗，听说细毛颇有些年纪了，难怪显得老气沉沉。到了饭点才是它最活跃的时候，尾随我进厨房后寸步不离，眼睛睁得贼大，摇着尾巴献着殷勤，可怜巴巴的样子生怕捞不到半点好处。有生人靠近站房，细毛就会低沉有力地吠着，向我传递警报，这也让我能安心休息。在这一亩三分地的范围内，除了看水位、买生活用品，我都不会离开这里，哪怕是坐在院子里数着天上的繁星。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wifi的年代，一切都与浮躁无关，站里唯一的电话是用来报汛的，而且话费极高，待在这里好似与世隔绝，除了宁静还是宁静。没事我也会写上两封信，向远方的家人好友倾诉苦楚、憧憬未来，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美好的时光往往过得太快。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