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本周开始,我会阅读熊逸老师的作品。熊逸:中国当代重要的一位思想隐士,隐于市而专心著书的人。熊逸,是一个笔名,只有极少的人识得他的庐山真面目。熊逸坚持用这个笔名解剖中国传统文化,用学贯中西的现代视角反观中国传统文化。
今天阅读熊逸老师的第一本作品《王阳明:一切心法(上)》,中国当代思想隐士熊逸的作品,带你我了解真实的王阳明。普通读者罕有知道,王阳明原是一个被翻案的奸佞。《明实录》里的王阳明不但奸邪,还很有几分色厉内荏的丑态,是一个墙头草一般的投机分子。他纵兵屠城,窃夺他人战功,散布异端邪说蛊惑人心,以邪教教主的姿态享受着信徒的阿谀与供奉。
乃至清朝编修《明史》,才算是以新一代的官修正史为王阳明做了正式的翻案。而在王阳明弟子们谦卑写就的私史里,他又仿佛头顶光环的圣徒,有神鬼莫测之能,每每还有灵异的奇遇。
于是我们每个人对王阳明的态度,往往取决于自己对史料的采信方式以及认知误区之有无或多寡。是的,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2、精彩片段:
①我们为什么读王阳明?
王阳明似乎是被当作今天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崇拜的。人们叹服他的烜赫事功,至于他的学说与品德,看上去只是辅助他成就事功的工具。太多人之所以在这个充满诱惑与竞争的时代甘心拿出一部分本可以用来获利或休闲的时间沉潜于故纸堆里,涉猎一点阳明心学,只是因为幻想着可以由此获得王阳明借以成功的思想利器,使自己变身为成功人士罢了,至少也要比当下更成功一点。
你对一位“大师”的信心越足,你的心灵安定感就越强,应对不确定事件时的心理素质也就越好,这就是“心诚则灵”的道理。虽然从客观角度上看,“精诚所至”的付出未必就会导致“金石为开”的结果,但只要你真的“精诚所至”,至少你会相信“金石为开”的结果已经出现或者终将出现,即便你一败涂地,也比旁人更容易找到宽慰自己的理由。
所谓的成功,其实是由极少数我们所能认知的因素以及无数远远超出我们认知能力的因素合力完成的,仅仅是因为人心向简以及过度的自信,才会使我们每每怀着笃定的心,为个人成就梳理出某些一目了然的因果关系。即便金子总会发光,我们的肉体凡胎也不可能真的像金子那样挨过被发掘与被锤炼之前的那亿万年的暗淡岁月。而历史,无论史官还是当事人的记载,都是由记录人的主观认识框架,即自觉或不自觉的因果视角、完形视角、取舍偏好、价值偏好等等一一过滤后传播给我们的。
②信心是重要的,信什么反而无关紧要
自信,从来都是积极人生以及通往成功之路最重要的一块基石,而无论你自信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虔诚的宗教信徒之所以总是比普通人更容易挨过各种生活难关,在大样本统计数据上的自杀率也明显比普通人低,归根结底就是这个道理。至于他们所信仰的神祇究竟是《旧约》中的上帝、《新约》中的耶稣、印度的佛陀、藏传佛教中的大日如来还是民间传说里的八仙,反而——至少在上述意义上讲——并不那么要紧。
倘若在宗教体系之外加以解读,将茅屋的光明理解为人生的幸福感,那么我们就会发现,幸福感与信心和确定性的程度是高度相关的,与信心和确定性的内容却关联不大。
幸福的人生需要坚定不移的笃信,很多阳明心学的信奉者所寻求的也正是这样的心理感受。
阳明心学与其说是学术,不如说是宗教,它所施加给信徒们的,与其说是学术的力量,不如说是宗教的力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阳明心学会特别吸引那些较为感性的人,却很难攻克理性主义者的凉薄之心。我们看到王阳明一些知名的徒子徒孙的生活与治学的做派,或多或少都会联想到今天的行为艺术家们。
人,天生就有着极其强烈的对意义和秩序的追求。换言之,倘若一件事是没有意义的,或者是缺乏秩序的,我们那脆弱的心灵便总会生出许多不安和焦灼。这当然是一种很不舒适的状态,于是,为了使自己能够安心,我们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将事物意义化和秩序化,而在意义化和秩序化的过程之中,再荒谬的做法也聊胜于无。
我们总是在寻找意义,寻找每一个疑问背后的确定性答案,很难容忍意义或确定性答案空缺的状态,哪怕只在一些小小不言的事情上。
譬如即便不是全部的,至少也是绝大多数的餐厅服务生都有过这样的感受:纵使在非常忙碌的时候,也总是能够很清晰地记得那些尚未结账的顾客的账单上的一些细节,但顾客一旦结账离去,他们很快就会将账单上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③“平常心”的悖论
王阳明其实坚定地站在“迂腐”的一派里,所谓“圣贤只是为己之学,重功夫不重效验”(《传习录·下》),显赫事功只是他坚守“迂腐”的副产品罢了。换言之,在王阳明的一生中,令人钦羡的事功并不是他的追求,恰恰相反,他是追求做儒家圣人的,而对事功的汲汲追求纯属对“圣人”二字的亵渎。所以王阳明一定会对以下故事里的这位樵夫心有戚戚焉。魏晋年间,高士孙登在河边遇到一名樵夫,问他:“你就这样度过一生吗?”樵夫答道:“我听说圣人从无企求,只是以道德为本心罢了。我砍柴度日,难道还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不成?”
今天的职业运动员、金融精英以及所有在高压力、高风险与高回报的竞技场上奋力搏杀的人,都能够深刻理解心态对于职业生涯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高压力会导致紧张,紧张会导致发挥失常,而一旦在某一次重要竞技中发挥失常,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甚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真正具有平常心的人不可能选择高压力、高风险的职业,显然他们更乐于接受校园里闲适的教职,或者考取公务员或事业编制,而职业竞技和金融领域注定是冒险家的天堂。我们很难想象一名职业运动员在全年无休的日常训练里恪守“敢拼才会赢”的人生信条,却唯独在重大比赛的当天能像换衣服一样给自己换上一份平常心。
焦虑,而非平常心,才是她的成功秘诀,也正是真实世界的运作法则。那些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人只会守着他们那无时不在的平常心滑落到社会的底层。如果仅以成败论英雄的话,很多时候乐观情绪会比悲观情绪更容易将我们引向负面的结果,因为前者会使我们丧失动力和审慎。
无论金融从业者还是职业运动员,他们所追求的目标本身都是功利性的,没有任何道德价值,而阳明心学所着意培养的平常心恰恰是以道义为旨归而排斥功利性的。只不过人们往往做一些缘木求鱼的事,最显著者莫过于跪在以“四大皆空”教育世人的佛祖面前祈求升官发财。
当我们从“平常心”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时候,就会发现程颐才是最有平常心的人。一个人的内心准绳越是简单、笃定,待人处世也就越发从容不迫,幸福感也就越发容易得到提升,因为我们的大脑神经系统天然就喜欢简单而稳定的结构。
事情的另一面是,我们可以将程颐与陈桓子分别看作坐标的两极,是不可兼得的鱼与熊掌,但我们生性就是贪婪的,总渴望鱼与熊掌兼得,至少也要“不负如来不负卿”,所以热衷于权谋术和心灵鸡汤的竟然往往是同一批读者。顺理成章的是,如果有一个榜样人物兼具权谋术和心灵鸡汤双重特质,那他就一定会受到异乎寻常的推崇。
于是,我们发现了王阳明。
3、春幸启发:
阳明心学的价值,在于我们从看世界回归到看内心,通过心灵的调试,改观现状。
在所有古代学术中,阳明心学是最能够带给我们良好自我感觉的一种。如果你坚信自己掌握了最核心的宇宙真理,你的人生将会是何等充实与乐观,你的心灵将不会被任何困难或灾难击垮。在一切缺乏客观标准的领域里,一个人如果能够笃信自己高踞于社会金字塔的塔尖上,当然也就拥有了幸福。
人的心灵原本就像太空一样,太空之中虽然有日月星辰雷电,有阴晴风雨晦明,万物皆备,却不受任何事物的牵绊、挂碍或阻滞。
王阳明本人却以自省的态度提出了一种主观性的回答:“以前我或多或少还有一些‘乡愿’的样子,如今才真正相信我所提出的良知理论是绝对的真理,于是信手行事,不假半分掩饰。我已经是‘狂者’的胸襟了,即便天下人都说我‘行不掩言’,我也无所谓了。”弟子薛尚谦慨然总结道:“有这样的自信,才是圣人的真血脉啊!”
“乡愿”是这样一种人:想指责他却也挑不出他多大的错误,想斥骂他却也骂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都觉得他是忠厚老实的好人,他自己也以正直、廉洁自居,只有当你真正拿尧舜之道来衡量他的时候,才会发现他是何等令人厌恶。
一言以蔽之,社会评价是扭转个人成长方向的最大动力,顽固地将人推向乡愿一途,即便是王阳明,也一度未能免俗。只是当他的心灵修炼更上了一个台阶之后,才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了,从此以狂者自居,依循心中正道放手而行,一切毁誉再也不能动摇他分毫。今天我们评价阳明心学在当时有“解放思想”的意义,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狂者胸次”在王学后人当中备受推崇,孙逢奇甚至有一句名言说“千古圣人俱是狂狷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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