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子徐川,殿试三榜,三甲第七十二名,高中!”
等了许久,殿试放榜终于开始,国子监外的高中榜文刚贴好,唱榜人就已经站在高台上,让自己的嗓子更加高亢。
中了,虽然是最后一名,但是中了,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总算有了个交代。
徐川坐在墙角,听着那些排在自己前面的名字一个个被唱出,伴随着人群一阵阵的尖叫、欢呼、叹惜还有沉默的等待。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一阵无所适从的孤独从心底涌了上来,又瞬间下沉到双脚,仿佛灌铅般沉重,徐川失去了脚的感觉。思维也开始变得缓慢,听力被无限放大,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举子......殿试......榜,......甲第四十......名,高......中!”
那些声音仿佛离徐川越来越远,那些人仿佛离徐川越来越近,脑海里充斥着人群的喧嚣,他的耳朵却仿佛越来越安静。
“啊!”
徐川忍不住了,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哭了,像那些已经痛苦流涕的士子们一样,他也哭了。他想象过自己考上会是何等的春风得意,但他没想到,事实上自己居然这么狼狈。
人群的欢呼掩盖了他的哭声,没有人在意榜文的最后一名,就像没有人记得住除了状元以外其他人的名字一样。
“举子.......,殿试一榜,一甲第三名,高中!”
二甲三甲各有七十二人,但一甲只有三个人。
对更为普遍的百姓们来说,第七十二名和二甲第一名一样,没有区别,因为他们只需要记得前三名。对徐川来说,一甲第二名和他也没有分别,因为所有的荣耀都是状元的。
人们簇拥着唱名的国子监报喜队,跟着那队抬着轿子的人马朝着远处而去。这里反而变得安静了下来,考上的士子已经回去,准备给家里写信报喜。没考上的士子早已不见,这里容不下一个失败的人,也许过几年,他们还会出现。
“这就是你的追求?你的功名利禄?”穿着破衣的道士出现在徐川身前,满是油污的手拍了拍徐川早已木然的肩膀,将他从深海唤回人世间。
“道长,我考上了。”徐川的声音发抖,事实上,这是唱名以来,他第一次说话。
“我知道。”道长点点头,“第一个唱的不就是你吗?”
“可以向乡亲们交代了。”徐川松了一口气,像是泄洪一般,一身气力都消失了,完全瘫向地面。
道长眼疾手快,扶住了徐川,将他拉到凳子上,转身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你清醒了吗?”道长问到。
“刚才那一刻,好像清醒了。”徐川没有力气去抚摸被打的地方。
“你魔怔了。”道长叹了口气,“你的未来就这样?”
“我不知道。”徐川愣了愣。
“我一年后再来看你。”道长摇了摇头,拂袖而去,等徐川反应过来,早已看不见道长的身影。
考上的士子将被暂时安置在国子监,除了前三名将被安置在翰林院做修撰,他们这些剩下的人将被任命为各种官员替补,等在京中学习一年,便放到地方开始历练,也许三五年,也许更久,也许六七品,也许更高。
徐川和其他士子一样,顶着六品替补,在国子监学习为官之道,一年很快过去,士子们的考察期结束,开始根据成绩各自放职。
“国子监六品修撰徐川,学业中上,外放青州离火城,领六品监察,实补五品离火城刺史衔,三日后出京,半月内到职。”
“起点,就是终点吗?”徐川松了口气,领六品实补五品,就是领六品俸禄,干五品的活。
徐川没有随从,朝廷也只给他派了两个随身官差,一同上任。
出发的前一晚,道长回来了。
“你醒了吗?”道长看着徐川。
“这也许就是我要的。”徐川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没有清醒,但是他现在醒不过来了。
“功名利禄啊!”道长叹了口气,在月色皎洁的夜晚,在徐川的眼前,
乘风而起,像仙人一般,像朝山寺前那个道人一样,腾空而去。
徐川觉得胸口一疼,他好像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他没有机会后悔了,他选择了这一条路,就要走到底,道长给了他机会,但他没有醒悟,和那些人一样,在这苦海继续沉沦。
“道长,一路保重。”徐川看向星空,乌云渐起,慢慢遮住了无瑕的白月,连带着星光也看不见了。
“这样的黑夜,真是少见呢......”徐川身后传出一声感叹。
“什么人!?”徐川猛然回头,却已经逐渐失去意识,身体不自主地倒向地面。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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