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院子里纳凉,一位嫂子说,再熬一个月就熬过夏天了。我不以为然,问她,如果用熬的心态去度夏,那一夏天的乐趣就没了,再说,如今的夏天并不是熬啊!
记得小时候是这样消夏的:坐在院子里,或者街门口,一把芭蕉扇,呼嗒呼嗒地扇;若在晚上,男人光着脊梁,上年纪的妇女敞着怀。草苫子,竹席,是常铺在身下的。吃的呢,一律在水缸里降温,黄瓜,打瓜,甜瓜、菜瓜,凉粉等,都要在水缸里顶一顶,虽不是冰镇,也凉了许多。乘凉的地方除了门口,就是街口、巷口和村口了,村外的麦场、桥头、瓜庵子也是常去的地方。我在房上睡过多次,半夜的凉风很爽很爽。半大孩子们常常捉知了,逮青蛙,平添很多乐趣。那时候雨水多,水塘多,大多数人每天都要在坑塘、小河赤条条玩上半天。女人们呢,有的偷偷在半夜去洗身子,多数是用湿毛巾擦身子。
过去的条件虽差了些,也不觉得就是难熬。如今的夏天好过多了,不能用熬字去形容。开车有空调,办公室有空调,家里有空调,公共场所有空调;有条件的,到海边,到山区,到度假村,到呼伦贝尔,到漠河,消夏度暑。夏天不是夏天地就度过了。不少人整个春天没吃过一个苹果,到了夏天,西瓜下来了,桃子下来了,一买就是一袋子,就是一箩筐,呱唧呱唧吃就是了。冰箱里储存了消夏的饮料和食品,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爱出门又有点情调的,品茗,读诗,听音乐,躺在檀香木里,一躺就是大半天。好色的男人在大街上饱览着美女的风光,对夏天偏爱有加。
汪曾祺《人间草木》集子里有《夏天》一文,他是这样度夏的: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横七竖八一躺,浑身爽利,暑气全消。……一直到露水下来,竹床子的栏杆都湿了,才回去,这时已经很困了,才沾藤枕,已入梦乡。
又想起了老舍先生《北平的夏天》,文中有这样几句话同样打动了我:天气是热的,而人们可以躲开它!在家里,在公园里,在城外,都可以躲开它。假若愿远走几步,还可以到西山卧佛寺,碧云寺,与静宜园去住几天啊。
小时候在麦场睡过,在房顶睡过,如今年纪大了,却时常怀念起少时的生活了,加上受两位名家作品的影响,入夏以来,我多次地在室外找凉快地方睡觉了,有时在广场的长凳上,有时在公园的亭子里,带一竹席,一毛巾被,一枕头,一壶水。自然,睡觉前还是要打开手机,看上一段文字,听上一段音乐,才在凉风的吹拂下入眠。不是怕开空调浪费电,是想找回早年的感觉,是想体验消夏的快乐,是想与大自然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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