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30日,启功先生带着对妻子的长达三十年的思恋,别了喧嚣的人间。“生同衾,死同穴”。这是启功先生的遗愿。
回看启功先生与妻子章宝琛七十三年的爱情,“一生只爱一人”,是他们爱情最好的注脚。
这持续了七十三年的爱情,前四十三年写满了相识相知的浪漫、时代的浮浮沉沉的辛酸。
后三十年,留下的却是启功一室的寂寥和不思量的自难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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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识雨巷,你却并没有丁香的芬芳
1932年3月5日,时值启功家中祭祖的日子
早饭刚过,母亲便叫启功去胡同口接一位来帮忙的女孩。
也许上天也知晓这人间的浪漫,初见的日子,应景得下起了蒙蒙细雨。
站在胡同口的启功看着,撑着花伞从烟雨朦胧中一步步走来的女子。
如戴望舒笔下《雨巷》中的情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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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近来的女子,却并非如那丁香姑娘一样,美丽、芬芳。
“你叫章宝琛?”
“你是谁?”
“我是启功,母亲叫我来接你的。”
毕竟青春,初见的男女还有些拘谨。
启功装作不经意张望,看了章宝琛一眼,
她的相貌和她声音一样,质朴,甚至有些乡土。
而他假装的不经意,宝琛却看在眼里,不觉脸颊微红,低下了头。
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了一大段对白。
“走了,母亲等着帮忙呢!”
启功略带打趣的口吻催道,再看这害羞地女子,顿时觉得可爱起来。
雨巷中初见的尴尬氛围,也变得悠扬惬意起来。
一天的相处下来,宝琛的温婉柔和知情达理,让启功觉得,这个女子让人很舒服。
刚送走了宝琛,转身却希望能更快地再见,
但比期盼下次再见宝琛来得更快的是,
母亲和姑母告诉他,宝琛是为他物色的媳妇儿。
启功又惊又慌,
惊的是这突如其来的父母之命,对宝琛的青春悸动又让他心中慌乱。
二十岁的启功曾一度鄙夷传统的包办婚姻,向往着自由恋爱。
然而,望着母亲和姑母热切的眼神,
启功点了点头,
“全凭母亲和姑母安排。”
二、包办婚姻,你是那难寻知己
这年十月,启功与宝琛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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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到完婚,短短的七个月显得那么的仓促,
但就是这七个月,奠定了两人七十三年的相知相伴。
宝琛比启功大两岁,婚后启功便一直以“姐姐”唤她。
这仓促的包办婚姻,在外人看来,是极不般配的:
论家世,启功是爱新觉罗的皇室后裔,而宝琛却是从小丧母的小户人家;
论学问,启功醉心书画,追求的是阳春白雪。而宝琛可以说是胸无点墨,每天盘算的是柴米油盐;
论相貌,启功一表人才,而宝琛算不得美人,连初见时的启功都没觉得她美丽。
方方面面,两人都显得那样地不搭调。
可在启功看来,宝琛却是难得的知己。
启功孝顺母亲,宝琛对长辈便敬爱有加,就算受了委屈,从未顶嘴多言。
正是她操持着柴米油盐,才让启功得以全身心投入书画,不被琐事所扰。
启功酷爱书画,她便也将书画视若珍宝。
在动荡时期,不顾生命危险将启功的作品偷偷收集放入缸中,埋在墙角。这才使得启功的作品得以流传。
尽管她可能一辈子也看不懂,但那是丈夫所珍爱的,所以拼了命也要护住。
他们结婚四十三年,甚至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家,一直寄人篱下。宝琛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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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沦陷,原本过得安逸的生活变得拮据。
为了维持生活,迫于无奈的启功决定放下矜持,变卖字画以补贴家用。
背上了书画,他却始终迈不出门槛上街。
无论是心里的或是脚下的门槛。
宝琛见状,知道他心中的犹豫。
从他身上拿过字画,笑着说道:“你只管写字作画,我上街去卖。”
转身向着风雪的街上走去。
启功与宝琛,没有红袖添香的诗情画意,却演绎着一人作画一人卖画的默契。
日伪政府派人想要拉拢启功为日本人做事,遭到了启功的严词拒绝,日伪政府转而去游说宝琛,得到的却是宝琛更坚决的答复:
“我们宁死也不做汉奸。”
“知我者,宝琛也!”启功更加觉得妻子是难得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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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孤坟,你是那爱一生的人
1975年,积劳成疾的宝琛病倒了。
启功顿时悲痛不已,宝琛却平静地对他说: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我走后,再找个女子照顾你吧,为你生个一儿半女也好。”
他们曾经开玩笑地打过赌:要是宝琛先他而去,肯定会有人为他张罗新婚。
启功说他绝不再娶,你输定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宝琛果然要先他而去了。
而今再提,启功更是难过。
弥留之际,宝琛对着启功低声耳语:“要是能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哪怕是住上一天,该有多好啊。”
启功朋友得知后便立即将自己的房子让出。
等第二天启功把房子打扫干净,赶到医院接宝琛回家时,宝琛却永远地闭上了眼。
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可宝琛却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我希望那个赌约,我能赢。”这是宝琛最后留给启功的话。
“这个赌约,我希望我赢。”这是启功对宝琛的答语。
把宝琛安葬的那天,启功害怕宝琛找不到回他们家的路,
从宝琛的坟前,一路慢慢走,一边轻轻唤:
“宝琛,回家咯,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新家。”
“宝琛,回家咯,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新家。”
……
回到家中,不善于与柴米油盐打交道的启功,摸索着做了几道宝琛爱吃的菜。
桌上放了两副碗筷。
菜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到了对面的碗里。
直到碗中的菜满了掉到桌子上。
眼泪终于包不住。
他知道,对面没有人,
但泪水迷蒙间,他分明见到宝琛坐在对面笑着看他。
而后每年新年,启功总会去“接”宝琛回家。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他将对宝琛的无限思念,存于心间,落于笔尖,写下了感人至深的《痛心篇二十四首》:
“凋零镜匣忍重开,一闭何殊昨夕才。照我孤魂无赖往,念君八识几番来。绵绵青草回泉路,寸寸枯肠入酒杯。莫拂十年尘土厚,千重梦影此中埋。——启功先生《镜尘一首,先妻逝世已逾九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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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琛离世后的三十年,启功再未续弦,独自一人继续着他与宝琛的爱情:
“她今生今世跟我受尽了苦,没有享过一天福,哪怕是极普通的要求都没有实现。……她撒手人寰后,我经常在梦中追随她的身影,也经常彻夜难眠。我深信灵魂,而我所说的灵魂更多的是一种情感,一种心灵的感应,我相信它可以永存在冥冥之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段爱情,直到2005年的6月30日启功先生的离去。
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着他们的爱情。
结语
在这个物质喧嚣的时代,择一人终老。一生只爱一人变得弥足珍贵。
羡慕甚至向往着启功与宝琛的爱情。
愿你我终能遇到。
文/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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