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眼前摆着一摞妈妈做的拖鞋和鞋垫,这些一针一线手工制作的东西,在我家里并不稀罕。
驼红,酒红,枣红......是妈妈手工拖鞋基本的颜色。在妈妈眼里,家的基础从脚下开始,祥和,不失宁静的红色,是家的温暖色调,穿在脚上,最踏实。
我家里,已有十多双类似的拖鞋,供我们一家三口四季使用。鞋垫也是分薄厚两种,秋冬天用的加棉,春夏穿的透气。
最美不过夕阳红,应该说的就是妈妈。
我成家以后,穿了多少双妈妈做的拖鞋、鞋垫,没有细数过,但我记得,女儿还没学会走路时,妈妈怕外孙女穿皮鞋过早,对脚不利,早早就备好大小不一、花色各异的单、棉鞋子,一打十双,足足穿了几年。以致女儿大点后,一见姥姥的新鞋来了,就大声嚷嚷:“不要不要。”
妈妈的拖鞋无可挑剔,针线细致、花色、模样也不赖。她从给我们小时做衣服积攒的布头中,挑了又挑,最后当成鞋面的布料结实耐用,花色也好看,一点不比商场的逊色。只是,我和女儿一样,一类鞋子穿的时间长了,总想变变款式,但是妈妈总不给机会。
每次回娘家,总有一摞做好的拖鞋、鞋垫等待我,这厚重的礼物,一针一线,凝结多少深情。我不想带走拖鞋,但又无法拒绝,怕伤妈妈的心。
这个闲不住的老太太,理应夕阳无限好,乐享晚年的清闲自在,却不去打牌聊天,除过读书,侍弄花草之外,就喜欢手工和饭菜烹饪。给孩子们纳鞋垫,做拖鞋,责无旁贷,对孙子、重孙子也是爱意浓浓。
小区里,妈妈的手巧能干是出名的,坐在一块聊天的老太太,只有妈妈的手最不闲,帮邻居 们裁剪小儿罩衣,缝制中式棉衣,也是她的拿手绝活,聊天只是她顺带的小小休闲。
妈妈巧手翻云又覆雨。一段时间,院子里,老太太们排队到家里来讨要咸菜、酱菜,去迟了,还会因没有收获而互发脾气。
妈妈制作的酱菜、咸菜,咸香辣润,是属于妈妈的“老妈”牌味道,因为舍得花费时间,精工细作,又舍得投入原料,主料、配料,每样东西都精挑细选,用心炮制,最后装到碟子里的东西,即是食物又像艺术品,色泽鲜艳,模样诱人,能品尝,可鉴赏。
我是一个喜欢挑剔的人,尤其对食品,不是嫌辣,就是嫌弃油腻,太辣太麻太甜都成为我挑剔的理由。
对此,妈妈并不以为然。在她看来,我的挑剔是她惯出来的,妈妈做事讲究品质,看重质量,无形中也助长了我的挑剔。宁缺毋滥,通过她手出来的东西,除了我,没有人会嫌弃。

在妈妈的伺候下,一晃,我都迈进五十岁的行列了,但在妈妈眼里,我却一直都没有长大。
说来汗颜,我在自己的小家干活卖力,为丈夫和孩子,绝少偷懒。但是回到妈妈身边,说不出为什么,整个人不由自主就会松懈下来,说是来看妈妈,反倒给她增添了不少麻烦。
因为只要踏进家门,站在妈妈面前,我的干劲不知不觉就消失殆尽,内心有种委屈无端升起,凭什么,我就是要在妈妈这里赖几天呢,与她聊聊天,好好享受一下她的伺候。
生个女儿胳膊肘向外拐,在今天这样的时代很少看到了,不为家庭做贡献,只图享受,说得大概就是我。我回娘家的目的如此明确,反倒让妈妈很开心,只要看到我进家门的那一刻,她走路的腿脚都稍微利索了些,在我面前,尽量把身子挺直,努力表现出依然能干的样子。
其实,妈妈已八十出头,腿脚和动作自然没有年轻时利索。但是女儿回家了嘛,妈妈一定要播撒爱心,她不能让女儿走进家门,只看到冰锅冷灶,只看到孤寂冷清,爱心泛滥是妈妈一贯的风格。
“现在的生活多好啊!”妈妈把自己拾掇得体,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窗台上花木红翠,生机勃勃。
我在小卧室床上斜躺着,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看着妈妈坐在床边给我擦皮鞋,上油。她满脸堆笑,我心安理得,仆与主、母与女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老太太忠言顺耳“人和花一样,活着,就好好活,起劲地开,能给孩子们帮点忙就帮点忙,力气又使不完。”
这是妈妈一生的口头禅,活干了,理论还一套一套,尽是舒心快乐。
“这个老太太攒劲着呢,你离家早,不清楚她的能耐,让她好好弥补弥补你。”
小妹调皮捣蛋,与妈妈一见面就掐架,把老太太说急了,连忙迎战,“就是要好好照顾你姐,没你的份!”
这样的乐天达观,一直让我佩服。 与妈妈相比,我就像个稻草人,缺少精神,也缺少坚持。
多少年了,回到娘家,享受妈妈的优质服务,我心安理得:早上端到床边的开水,起床后烧好的牛奶、豆浆,煮好的鸡蛋,还有面饼,都是温热适口的,剥好的核桃仁用小碟装着,与泼好的酱菜在饭桌上相互对视,耐心恭候主人。
后来我提出咸菜要少吃,对身体不好,妈妈又改成小菜黄瓜,凉拌菠菜一类。和同事们偶尔谈起回家的感受,我感慨万千:有妈的孩子真是块宝。

我的娘家啊,休养生息、轻松自在之地,想要卸除负累时,我就来这里住住。
妈妈还健在,能够继续享受她的伺候,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但愿年年有家可回,年年有温馨相随。我的妈妈啊,衷心祝福您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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