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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体检,我发现自己得了甲状腺癌

公司体检,我发现自己得了甲状腺癌

作者: 三明治Sandwichina | 来源:发表于2018-12-13 15:25 被阅读72次

    文 | Shelly Peng

    编辑 | 万千

    “根据统计有超过40%的人这一生中会得癌症。如果注定要得癌症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甲状腺癌。”当我坐在杭州浙医二院病理科门口的长凳上,看着手上刚刚自助打印出来的穿刺病理报告时,还不知道上面这段略带调侃的话。病理报告上赫然写着:甲状腺癌。

    老刘接过我的报告,愣了一会,“我们还是要找医生看一下报告吧?”

    我想他也不相信这个结果。结婚近十年,我一直是家里比较强壮的那一个。跑过马拉松,泡过健身房,却未想到竟是先染上重病的那一个。

    两个月前我参加公司体检,在照B超的时候,医生说我的甲状腺上有结节,需要到正规医院复查。我没有太在意,因为当时除了结节之外,我还有另外两项也需要复查。于是,我和其他体检不太好的同事们吐槽了一下公司的工作强度,就把复查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两周前做我对面工位的同事,唏嘘地告诉我有一个亲戚在上海的肿瘤医院做了甲状腺切除手术,又指了指旁边的同事说,“晓璐甲状腺也不好,正准备去复查呢”,边说边摇头,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忽然想起来那个满脸严肃交代我去复查的医生,心里开始不安。于是和晓璐约在一起第二天去离公司最近的三甲医院。

    预约、开单、排队、抽血、再照B超、等报告,拿着几张写满代码的报告单回到医生办公室时,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

    医生看了看我的报告单,说我这个情况需要做穿刺检查。“穿刺”这个词我当时自己的理解,就是看看结节是否良性。然而一点都没意识到,医生建议穿刺的原因,是她在B超检查单上已经能看出癌变的征兆了。

    穿刺检查安排在周一,当周的周五下午出结果。这期间我该吃的吃,该加班照样加班,直到拿到报告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严重性。

    我和老刘拿着报告急急忙忙想找个医生看看,满心期待有人告诉我们这并不是最终的诊断结果。可当时已经很晚,分诊台的护士帮我们看了看医生排班,建议挂第二天早上王医生的专家号。“根据报告情况你不需要再看普通医生了。现在就到门口的机器上看还能不能挂得到王主任的号,让他帮你安排。”

    十月底,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从医院出来,老刘一路说:“没事的,没事的。肯定没问题。”

    我越听越气:“你说的倒是轻松,生病的又不是你!”

    说完,眼泪和担心抑制不住开始往上涌,我闷头走到旁边的停车场,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扑到老刘怀里大哭一场。可是他没及时跟过来,等他走近的时候,我已经硬生生的把眼泪又逼了回去。

    “公司还有点事情没办完,我先回公司了。”我没看他,转头开始向外走。

    “那你一会儿回来吃饭吧?”他问道

    “不知道,一会儿给你电话。”说完,我就打车走了。

    我所确诊的是左甲状腺乳头状癌。按王主任所说,95%以上预后较好。

    王主任是一位大约三十多岁,年轻帅气的副主任医师。他看了我的病理报告:左侧长有两个结节,是多发症状。去年体检没有发现结节,今年出现两个,说明生长得很快速,需要尽快做手术切除。

    他现在手上有好几例类似的病例,也接诊过很多甲状腺癌的病人,手术后总体恢复都还不错。但是如果发生癌细胞转移的情况,那就需要再次手术。目前我的B超结果显示病情还属于初期。他说最快的话,下周二就可以做手术。

    我稍微想了想,回答说让我再考虑一下。他留给我一张名片,第一次面诊就这样结束了。虽然最后并没有回到王主任这里,这段问诊经历对我的帮助很大,让我们心里有一个兜底的方案。他给了我确定性的消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

    我在年初接到某互联网大厂的offer,从上海义无反顾地来到杭州。之前十年,我在外企过着朝九晚六的生活,每日两杯咖啡,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四处与人聊天。来杭州大半年,像一条鲜活的小鱼被忽然扔进滚烫的油锅,即使工作时间“996”,但仍然摸不清业务,经常躺着床上睁眼到2-3点,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在今年的体检报告中,异常指标从去年的4项暴涨至11项。我曾多次询问医生患病的原因,饮食?作息?还是压力?也在网上寻找各种线索,可没有任何一条有科学道理的证明,能让我把这个锅全部盖到工作身上。

    与相处十年的闺蜜吃饭,她安慰我,也许这次患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件好事:让我不再过多纠结工作的得失,提醒自己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这条最朴素的生活哲理,总是要到失去时才有切肤的体会。

    由于社保在上海,我和老刘商量着手术最好也能在上海,经济压力可以小一点,同时医生素质应该也会更高。找了三四个互联网挂号问诊平台,我们决定挂一家知名医院的一位专家特需门诊。除了他是一位网上评价较高的医生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是每周一坐诊。在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我一刻都不想再等。

    周一在医生诊室门口从早上8点无聊地等到10点,看着病人的名字一个一个闪现在门口屏幕上,却一直看不到我的名字。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叫完,我们疑惑地走进去,才发现自己缴费后漏了在护士台登记的动作。

    这是一位中年大夫,脸上已经开始有些许斑点。头发在男性中偏长,夹杂着白发飘在半空中,仿佛和主人一样焦躁。

    我把杭州医院的诊断报告给他看,解释了一下我的病情。没等我说明具体问题,他就说:“你们在网上找半天,大老远跑过来,肯定是希望找一个好医生做手术。”我赶紧点点头。“你们在不在意医保?如果不在意医保的话,周五就可以做手术了。”我有点愣住了。来这里就是为了能用医保,怎么会说不在意医保呢?

    他继续解释,“如果不在意医保就去国际医疗中心。那边是私立的,环境很不错。我周五在那边刚好有一台手术,你去的话现在就给你安排。费用稍微贵一点,大概5-6万。”

    我问如果用医保的话,大概什么时候手术。他说,这个不一定,至少要等一个月。“医院有多少病人你们也知道,我手上每天好几台手术,本来现在这个时间点我应该已经在手术间了。”边说,好像怕我不相信一样,他把手机屏幕递到我面前。“如果你们早一点过来,还可以在门口商量一下。但你是最后一个,必须现在做决定。”

    我当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刘在旁边对我说,“要不就去国际医院看吧?”我没说话。

    看我表情不对,医生改口说,“你也别怪我逼你。看你老公的样子也是愿意给你花钱的。”

    我问,“能不能留个电话,晚点我们再给您确定的消息?”

    他说不行,现在他必须要离开了。“这样吧,我给你先开一些检查的单据。你之前的检查都是在外院做的。如果在我们这里手术,肯定要在自己医院重新检查一下。我给你再约一个下周一的特需号。到时候你拿检查结果回来复查,再告诉我你的决定。”然后打出来一堆单据,递给我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就这样,我们花600元挂的特需号,前后买来不过这位专家的5分钟,还不包括我们两人来回路费和住宿费。

    坐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下来。内心愤愤不平,如果我有钱的话,还用受你这气?

    上海专家的话,让我有点犹豫,反复定不下来是不是要花这个钱去私立医院。周末的时候,也询问了一些朋友,我的病情并非疑难杂症,在许多正规医院属于常规手术。如果在私立医院手术,加上老刘和母亲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以及上海杭州来回路途折腾,实在得不偿失。可是如果让我再等未知的一个月,我无法想象带着癌细胞去拼年底大量的工作。即使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如果身边的人都在全力以赴,我也无法毫无愧疚地提前下班。

    王医生的脸又出现在我脑子里。我把顾虑告诉老刘,问他要不我们回杭州做手术?我公司有商业保险可以覆盖医保定点医院的普通科室的住院费。而且上海和杭州的医保听说已经可以互通,说不定医保也能报销。

    他听了之后马上点头,好像早有此意。

    我最后还是在李主任的安排下,住进了杭州的私立医院。李主任是我们辗转了解多方信息之后,根据一位保险业内朋友推荐联系的专家,也是王主任科室里的领导。

    李主任普通病床的号码也需要排长队,幸好对应的私立医院是医保定点医院,除了专家诊费和住院费,其他都可以医保和商业保险覆盖,我毫不犹豫的预约了最早周五的手术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交接和医保转移的手续,周四一早我住进了医院。一边做着术前检查,一边等着母亲的到来。

    在我印象里,我与母亲很少坐在一起说过女人之间的体己话。母亲在家中是长姐,下面跟着四个弟弟,几乎经历了建国后的所有波澜。

    我亲生父亲在小学二年级去世,母亲独自把我养大,一路艰辛自然不必言说。自小她有任何看不惯的问题,会大声地指责我,却无法给我正确的指导。养成了多年我自己做决定的习惯,幸好每个决定她都不会过多干涉。读大学时,我选择了一个离老家最远的985大学,毕业后也来到上海,与母亲的沟通演变成固定每周甚至每月一次。

    刚搬来杭州时,母亲每次晚上给我打电话,发现我都在公司,有时周末也不例外。她曾多次生气地在电话中要求我马上换工作。

    上周六王主任那边确诊之后,老刘曾问我什么时候告诉我母亲?我有些纠结。母亲正在与她的医专同学聚会,我不想打扰她。想到电话里她可能的回答,我内心开始充满压力。

    可是如果手术之后再告诉她,对她来说太过残忍。最后,我们决定确定下手术时间再告诉母亲,给她安排了从老家来杭州的车票。

    下午四点多,母亲背着那个跟随她好几年的黑色挎包,后面跟着老刘和一个大箱子进来了病房。她先瞪着眼睛看了看我,没说话就开始查看房间房间四周,说“你这个病房条件还不错嘛,像宾馆一样。”确实,病房的条件类似四星级酒店的房间。有一个单人沙发可以拉开成为单人床,厕所的马桶也是自动感应附带加热功能的。

    母亲参观完房间之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沓百元钞票,“这里是一万块钱给你。”我有些意外,不过没有过多推辞就把钱收进了包里。

    晚上吃完饭后,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我们医院有一个医生,也是脖子这里有一道疤。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就说是脖子这里长了个瘤子。我没仔细问,不过估计就是和你一样的病”。然后她又说医院还有一个女医生,之前得了乳腺癌,手术十几年了,到现在一直没复发。

    我想她应该是希望安慰我吧。

    晚上8点多,母亲又用她的大嗓门说,“别玩手机了!你眼睛本来就不好,玩手机把眼睛都玩坏了。早点睡觉!”我内心翻了个白眼,转身把手机放去充电,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从小我就习惯了不和母亲争论。

    停了一会儿,又听到母亲说:“丽丽呀,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听了心里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她。“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前几天还跟我医专的同学在聚会。我同学里面有一些人现在在上海和南昌的大医院里当院长,他们可以帮忙问一下情况,是不是一定要手术,或者帮忙联系医生。你礼拜二才告诉我,搞得我什么都帮不上。”

    是啊,我好像选择性的忘记了母亲作为医生的职业。看着母亲一脸严肃的样子,我回答说,“知道了。”

    这时母亲的电话响起来,是大舅打来的。母亲用方言喊了声舅舅的名字,忽然觉得声音不对,就转身出去了。刚走出门,我听到母亲隐忍的控制不住的哭腔,从空荡荡的楼道里钻进来。我吓了一跳,和老刘对视一眼,他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走回来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跟我说,“妈刚刚情绪好像有点激动。”

    没一会儿,母亲回来了。我不敢看她。内心想走上去抱着她,就像小时候一样。但不知是什么绑住了我。

    第二天上午9点,我是第一台手术。护士推过来一个轮椅,我按照要求把病号服前后反过来穿,坐上了轮椅。

    出电梯的时候,我让老刘给我拍了张照。照片里的我用力地笑着,穿着粉色的病号服,左边脖子上有一个黑色的小圈,右手伸出两个指头摆了个最俗套的胜利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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