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

“爸，这几年我做错了很多，对不起。”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数年，今天又回了这阔别了一年多的家——熟悉而陌生的家。

  这十多年来我和他争吵，敌对，仇视，我们从来不曾促膝聊心，从来不曾过多的交谈，从来不曾去了解对方。我不认为他是我父亲，也不认为自己有父亲。一如他不认为自己有儿子，也不认为我是他儿子。

  我从未如此认真的叫过他，即使颤抖的声音有些发虚。记得以前我叫他，每每舌头还未抬起就已经放平，发出的声音模糊而虚伪。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风凉话，斜靠在黑暗中的身子偏过去不再看我。

  我并不意外。

  虽然我们不交心，不谈话，不了解，但经年累月的争斗却让我们无比熟悉。我熟悉他，他应当也是熟悉我的。

  母亲夹在我们的争斗中亦有十数年了，这些年来她叹气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多。她本不应该这样。——如果不是为了我也不会这样。

  我很痛心她，但却仍要和他争锋，他也说心疼她，和我争斗的却越发的厉害起来了。日复日的，我的怨恨与愤懑积累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便负气离开了。

  “这些年一直吵吵闹闹，我厌烦了，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好好过。”

  急促的呼吸夹着家乡的土话，模糊的字眼快速的倒出，我的心砰砰的跳，跳的飞快。

  这一次回来并没有抱着缓和关系的想法，仅仅只是想要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结罢了。——想要母亲不再左右受累为难罢了。

  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眼睛不知在看何方，然后便不再说话。

  我伫立在他椅前等了许久，眼睛开始有些湿润，不知为何的湿润，其实不该这样的，我心里是有底的。

  但我还是无法冷静的面对他。

  我退了几步，悄悄走了出去。出门看见昏暗的天光竟松了口气。

  又回屋静呆着坐了一会，渐渐的心情开始平复，刚才的伤感之情已经消散殆尽。隐隐升涌上来一股轻松愉悦与期待憧憬交织的感情。

  昨日别过了，明天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