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

母亲变老似乎从很久前开始，但是衰老似乎就在这半年时间，从正月咳嗽走进医院那天开始。

那天以后，经历了两个月的住院治疗，之后，被病痛折磨的母亲就开始慢慢呈现出只有老人才有的胆怯、恐惶、无助、柔顺与听话。是的，是听话，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听话，让人心疼的听话。尤其在最近一次出院以后，母亲的身体恢复很好，而她身上的变化也愈发明显。

她不再像原先那样强势，和父亲说话一定要占个上风，她变得会妥协、会退让、会温和地对待父亲的一切；她变得有点“懒”，有点“不再讲究”，她的餐具上开始有了污渍，房间开始有点凌乱；她甚至有点薄情，不会在孩子回家前为他们准备好饭菜，对于孩子们的事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

更多的时候，和父亲在一起的母亲变得像个小女孩了，爱使性子，爱告状，又不再记仇。她和父亲，就像是两个淘气又要好的小伙伴，一起看电视，吃东西，说笑话，一起赶早市，打牌、斗嘴，吵架……

妹妹开玩笑说，“这俩老的，活回去了，活出了一种两小无猜、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样子！”

昨天，老家的三妈专程来看望母亲，坚持要帮母亲拍抖音。除了要我为她和母亲拍姐妹情外，还要为我和母亲拍母女情，设计动作让我依着歌词要抱抱母亲、亲亲母亲。

“抱抱母亲”，这是没多久以前的事，这半年来，我不止一次地扶过母亲、搀过母亲，甚至也抱过母亲，但却似乎都隔着一层衣服，没有像这个夏天这样肌肤相亲、实实在在地抱一下母亲。

而这一抱，却让我不由心头一颤，仅仅半年时间，母亲的皮肤竟然有了丝绸一般的感觉，变得松弛、柔软而细腻，没有了一些弹性和力量感，这种柔软摸起来让人心疼。而当我凑上去亲吻母亲的脸时，我竟然又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这气味就是那种难闻的老人味儿！

母亲就这样迅速地苍老下来了，2019年的一场车祸，今年的这一场病，在吞噬母亲健康的同时，也折损了母亲的自信与勇气，更加速了母亲的变老。如今的母亲，就是一个腿脚不好、皮肤松弛、胆小谨慎，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的老妇人！

这个发现刺痛了我，虽然之前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