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红头文件的时候,我和浪哥正窝在漆黑的宿舍里看比赛。
翻开手机看到西部计划红头文件的那一刻,其实我是懵逼的状态。为什么会用“懵逼”这个词,是因为心里一直都念叨着要去做的一件事,却被我遗忘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现在收到学校的通知,我可能还会一直这么遗忘下去。
从小就喜欢当老师,没事的时候还经常组织一些小孩子,让他们当学生,我当老师,尝一尝上课的滋味。后来慢慢长大后,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是当老师却成了心里的一个小小的梦想。虽然一直都未曾实现,但也一直在幻想着。
只是越到后来,越是把这个梦想埋到了心里最深处。无人知晓,连自己也选择了渐渐遗忘。
刚上大学准备入党那会,记得写入党申请书及后来宣誓的时候,都会提到要支援西部,虽然当时真的没有多想,但是“西部”和“志愿者”这样的词却是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其实期间也有和朋友聊起过志愿者的话题,想要趁暑期或是某个时候去一些贫困的地方支教,但是也因为时间及资金的问题而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想法。刚有的热情很快就被现实浇了个透心凉,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去提及这个话题。
现在看着这个关于西部计划志愿者报名的消息,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不愿意留在浦东电视台,为什么只是在网易度过半年的实习期,而坚持要选择离开,为什么从没想过要找一份正式的工作,而只是选择在必胜客做一个兼职的学徒。
现在似乎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我把文件分给一旁的浪哥看,没想到的是浪哥比我还要更加激动,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没到毕业的阶段,他也想要报名参加了。激动的浪哥也更加坚定了我要去参加西部计划的决心,当即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辅导员香香姐。
进入大四实习后就很少去学院办公室,因此也少有机会再见到香香姐,这一次也是多亏了志愿者的事情,总算是来一次办公室。按照报名流程,得先向学院提交志愿决心书,然后网上报名,打印,交由学院党总支申请通过,再上报学校。
许久未见,还想先跟香香姐唠嗑几句,没想到香香姐刚开口就语出惊人:“你这个决心书不会是哪里抄来的吧,都把我给感动到了。”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而且还有浪哥为证!至于为什么会把香香姐给打动,是因为这真的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不为名不为利,去支教仅仅只是想要完成自己多年来的一个小小的梦想。
香香姐也打趣到,为什么大学三年(香香姐是我大二以来的辅导员)来都没有听我说起过当老师这个梦想,这时候听我说起来反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确实,当我选择把当老师这个梦想寄托在去西部支教这件事上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现在,我放弃了很多,只想要有这么一次机会,也算是给自己一个间隔年,去完成这么一个从小到现在都还幻想着的梦想。香香姐也答应,一定会尽力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很快,学院的老师领导都知道了我想要去西部当志愿者的事情,也纷纷表示会尽可能地帮助我。香香姐还偷偷向我透露,学校主管团委工作的桑老师当年也是从我们学院出去的,会把我的情况跟桑老师反馈,希望也能得到学校团委的支持。这对当时孤注一掷的我来说,莫过于是最大的喜讯了。
学校的这一关,因为有了香香姐及很多老师领导的关心和帮助,心里的底也算是比较踏实,但是家里的那一关,我又该如何开口说明呢。
在这之前,每次回家几乎都会和爸妈发生过争执。因为不愿留在浦东电视台,因为执意要从网易辞职,因为死活不愿意去考公务员和事业编,因为一直都不肯听从爸妈的安排……到后来,索性连家都很少回了。
这时候如果再跟他们说我要去遥远的西部,他们会不会跑到上海来把我直接绑回家,会不会气得想要杀了我?每次拿起电话却始终不敢按下通话键,不知道该如何跟爸妈开口......
只是在那会,我还是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任性,不肯承认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唯一可以从当借口的也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梦想”。
确实,最终鼓励我勇敢按下通话键的,正是所谓的“梦想”!面对父母,就算再有理由,再有借口,说出来的话却怎么都没有底气:“妈,我毕业后想要去比较远的地方…”这就是我鼓足了勇气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甚至就是连“西藏”两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最终我还是说出了“西藏”,爸妈沉默了许久,我知道要他们同意真的很难,而对我来说更难受的是爸妈没有任何异议的同意了我的选择。之前想好的理由,想好的一大堆用来对付他们反对的台词,这时候却一句都没有用上。
就像卯足了劲,蓄势了很久,最后这用尽了力气的一拳,却打在了空气中,最后反噬受内伤导致吐血的却是自己。
最后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明明可以因为父母的答应而感到高兴才对,可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我也一度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之前只知道一味地去拒绝反对父母,到现在他们似乎是已经知道改变不了我的决定,选择了对我尊重,恰是这份尊重,让我感到了不安,感到了惶恐。
后来临行前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和老妈说起那晚电话的事情,说起自己心里的难受,也只是想要以此来宽慰父母的心。可是老爸的一句话却彻底让我崩溃,“那天你妈挂断电话后哭了一晚上!”就算是现在说起当时那会的时候,老妈眼里都是含着眼泪的,更别提那晚了。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而且是错得非常离谱!
以前总是用一次次的拒绝和反驳父母来显示自己的独立和有主见,殊不知这都是最幼稚的表现,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用任性无知来充当所谓的成熟,以为只有自己选择的才是最好的,不管好与坏,只要是父母的安排与意见,一律统统否决。
可笑的是,我却从没有去想过,父母怎么会不为自己着想,可能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父母才是真正为自己着想的了吧。
从来没有远离过家乡,而这一次,我却要去到万里之外的西藏,一想到那边的艰苦环境,老妈是越想越难受。当时一心要去支教的我,虽然心里也挺内疚,但是最终还是被遥远的雪域高原所吸引,心里的那一点点内疚之情也慢慢消失不见。
那天正在香香姐办公室,突然接到老舅的电话,劈头盖脸地被训斥了一顿。舅舅算是比较了解我的一个人,现在就是连他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白白浪费这一年时间去西藏,不明白我爸妈怎么会同意我这么疯狂的决定,老舅甚至还怀疑我是不是给爸妈洗脑了......
现在想起来,舅舅的电话其实来得有点晚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而且基本上的流程也都通过了,只等最后的结果,所以无论如何,当时任谁来说都不可能改变我要去西藏支教的决定。
说起来,最终选择去西藏也算是一件阴差阳错的事情。
西藏,对我们内地人,尤其是东部沿海的人来说,一方面是距离太过遥远,另一方面也会考虑到宗教信仰问题,尤其是之前对西藏存在的一些误解,所以,就算西藏在我们心中多么神圣,在初次选择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把西藏放在第一位,当时心里想的也仅仅是,等以后有时间有机会了再去西藏。
云南,对的,没错,我当时的第一选择就是云南。因为对西藏高原心生敬畏,也只能敬而远之。而云南,有着和西藏相似的蓝天白云,苍山、洱海...那时的云南对我充满了无限的吸引力。加上同为詹密的朋友也在云南,相比之下,也更倾向于去云南支教。
为此,我还特地联系了曾前往云南志愿服务过的师哥,向他当面请教了一些关于西部计划的具体情况,包括前期的申请面试,在云南服务过程中的工作,以及一些发生在志愿期间的事情。师哥听说我也是非常想去服务西部计划的,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对我更是敞开了心扉,从开始报名到前往云南后发生的点点滴滴,然后服务期限结束回来,一件一件地给我讲起那时候发生的故事。
到现在我还记得师哥给我说起他离开西藏的那一天,很多选择留下来或是续签的朋友都来送他,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年,但就是这一年积累的感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得多,这或许就是老一辈人常说的,革命的情谊。
早走的总是最幸福的。师哥最后对我说的话。
很顺利的,最终成为了2014年西部计划志愿者的一员。桑老师来电话宣布喜讯的时候,我正在山东旅游。桑老师告诉我能够去支教了,暂时安排在日喀则地区。是的,我要去西藏了,因为学校最终面试通过的只有三个人,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个女生。桑老师之前就来电话征求过我的意见,希望我能去比较遥远相对艰苦的西藏,让两个姑娘能够留在内地。
作为男生,我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要去西藏了,突然成了小范围内的名人。因为参加西部计划,第一次出现在了学校的官网首页,因为要去西藏了,很多许久未联系的朋友也打来电话,送上一句“你真NB”!
真的要去西藏了!从未想过刚毕业我就会选择去这么遥远的地方,我也会想,会不会出现高反,会不会难以适应那边的气候,会不会想家,会不会坚持不下去…一系列的问题在脑海挥之不去,幸运的是,就算有许许多多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对西藏的一切充满了期待。
想不到人生第一次坐飞机竟是因为要去西藏,飞机已经起飞了,坐在位置上的我还是激动不已。望着窗外,看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城市,终于消失在云雾之中。我知道,是时候暂时跟上海说声再见了,毕业后的人生,我将会从西藏开始!
至于在西藏,等待我的将会是怎样精彩的人生呢?
2016.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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