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苏州路
陈文海沿着上海大厦的方向走过外白渡桥，然后拐向北苏州路。在北苏州路上，他走走停停，几次来到河岸上望一眼河对面的南苏州路，他自言自语道：“我对这两条路太熟悉了，40多年前，我经常走在这两条路上，今天，我又走在了北苏州路上，这不是在做梦吧？”他真想狠狠地掐自己一下，以此证明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确确实实走在北苏州路上。
陈文海还几次来到河岸上望一眼外白渡桥。外白渡桥在他儿时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论过去的岁月离现在有多么遥远，都难以在脑海中抹去这一印象。今天，陈文海一次又一次地来到河岸上，就是为了能多望几眼这座百年老桥。
在乍浦路通往苏州河南岸有一座桥叫乍浦路桥，陈文海跨上了这座桥。陈文海极目远眺，外白渡桥那矫健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陈文海下了桥，沿着乍浦路往前走。40多年前，陈文海经常来往于这条路。这条他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今天又呈现在他的脚下，他为此而兴奋不已。陈文海想沿着这条路找到他儿时的家，然而毕竟年代太久远了，他再也找不到他儿时的那个家了。
陈文海沿着一条小路七拐八拐地往前走，来到了坐落在四川北路上的鲁迅公园，这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陈文海感到肚子好饿，于是便来到了鲁迅公园旁边的一家小餐馆。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家小餐馆的招牌，招牌上有两行字，上面一行是“汤包馆”（招牌），下面一行是“姑苏名点，百年传承”（广告语）。陈文海拐进了这家小餐馆。
坐在这家小餐馆里吃着面，陈文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想回上海定居的愿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强烈。回想起自己在十堰所经历的苦难，感叹自己对上海的日夜思念，两股热泪从他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参观完鲁迅纪念馆，陈文海又一次来到了中山东一路，望着公路上奔驰的一辆辆汽车，陈文海仿佛又回到了40多年前，这里是上海滩最繁华热闹的地段。
绿灯亮了，陈文海随着人流向对面的外滩涌去。来到中山东一路的对面，陈文海一遍又一遍地抬头扫视那一栋栋欧式建筑。
陈文海拾级而上，来到了外滩广场。放眼望去，陈文海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时外滩的美。站在黄浦江的栏杆前，陈文海向黄浦江对岸望去，黄浦江对岸是陆家嘴。
陈文海闭上眼睛，仿佛见到陈雅琴正款款地向他走来，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陈文海清楚地记得：陈雅琴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在上海小姑娘里头绝对是出类拔萃的。那么，现在的陈雅琴会不会还是风韵犹存、漂亮依旧？如果我们俩这次能见上面，她会不会惊喜得大喊大叫、热泪横流？几十年来，陈文海始终没有忘记陈雅琴。他想：我现在既然已经来到了上海滩，就应该尽最大的努力找到她。为了能见到陈雅琴，我明天必须再去一趟塘沽路。
陈文海乘地铁来到了塘沽路，询问塘沽路813号在哪儿。陈文海一连问了好几家商店的营业员，他们竟然都不知道大伯一家的去向，有的甚至说：连听都没听说过有陈有林这么一个人。问他们派出所在哪儿，他们也都回答说不知道。陈文海不甘心，又去了附近的一个居委会，结果是毫无收获。陈文海沮丧极了。
陈文海边走边想：他们一个个地为什么会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有人捣了鬼，阻拦他寻找亲戚，就是想让他的美好愿望化为泡影！
那么这个进行捣鬼的人是谁呢？也许就是朱振华！
陈文海猜测的一点都没错，这个人就是朱振华！
当朱振华知道陈文海一定会来上海寻找亲戚，便指使他手下的几个人四处活动，使人们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陈文海！在随后的日子里，陈文海的行踪北监视，陈文海的一言一行都被刻意记载下来！
朱振华阴险地对赵莲花说：“只要你能把陈文海哄骗到那栋楼里，接下来的文章就好做了！方安安会按照我们的意图去狠狠地教训他一顿，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按照计划，明天要去杭州找他的表哥表姐。他想：找上海的亲戚都这么不顺利，到杭州去也可能会有同样的遭遇，还不如不去杭州，在上海多待几天。那么明天干什么呢？就去拜访上海红旗中学吧！
陈文海乘地铁来到了四平路，然后沿着一条弄堂往里走，他的母校上海红旗中学的门牌号码是421弄113号。
有人告诉陈文海：红旗中学早已不存在了。不过，他在四平路上有一个意外的收获：他认识了一个上海女人，她叫于海燕。他们全家是从新疆搬到上海来的。于海燕的母亲曾经在新疆插过队。
“我也当过知青。”陈文海对于海燕说：“我还写了一本反映知青生活的书呢！”
“你还挺有才的。”于海燕问道：“这本书你带来了吗？”
“当然带来啦！”说着，陈文海便从皮包里拿出《茶场纪事》递给了于海燕，“这就是我写的那本书。”
“你还真的写了一本书，你好厉害呀！你是我们上海人的骄傲。”于海燕接过书，忍不住大声喊道。“我想：我妈一定会喜欢这本书的，因为她跟你一样，也曾经是一个知青。我一定会把你写的这本书推荐给她看。”
“那我就太高兴啦！”陈文海问她：“你会读我写的这本书吗？”
“我会读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俩都是上海人啊！我还是知青的后代呢！”
“你上海话说得真好！”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是上海人，上海话当然会说得很好啦！”
“我离开上海的时间太长了，上海话都说不好了。不过，只要让我在上海待上个两三年，我就完全可以用上海话跟上海人交流了。”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你那么聪明，半年就够了。我相信：半年以后，你一定能熟练地用上海话跟上海人交谈。”
“几天前，我见到了杨晓兰，她是一个上海姑娘。”
“我认识她。她跟我女儿是朋友。”
“我好想把家搬到上海来。”
“那你就搬来呗！”
“我还没有这个能力，我经济条件有限。”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现在上海的房价太高，我没有那个经济实力。”
过了一会儿，于海燕又笑着说道：
“你这次来上海是故地重游呀！”
陈文海充满激情地说道：
“上海是我的故乡，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我生于斯长于斯，我是喝着黄浦江水长大的！我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停顿了一下，陈文海又皱着眉头说道：
“我什么时候才能把家搬到上海来呢！”
于海燕哈哈大笑。
“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祝你早日梦想成真。”
陈文海激情澎湃！
“我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陈文海离开后，赵琳来到了于海燕的身边。
“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神经病！他经常犯病！他一犯病就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于是那些小姑娘就被吓得浑身直哆嗦！”
“你别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于海燕嘿嘿一笑，“你把玩笑开大了！”
“我哪有闲工夫跟你开玩笑？”赵琳皱着眉头说道：“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我们俩都是女人，我不想让你上当受骗。”
“不用你提醒！”于海燕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别不知道好歹！”赵琳瞪了于海燕一眼，然后接着说道：“那年，我们那帮人在网上足足骂了他半年，好解气呀！”赵琳神秘兮兮地对她说：“朱振华是我们的总指挥，他指挥我们打了一场打胜仗！这是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你们是如何在网上辱骂陈文海的？”余海燕故作不知内情。
“我们骂他是流氓、无赖、神经病，说他是孔乙己、阿Q、祥林嫂！”赵林嘻嘻一笑，“我们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我们把憋了多年的一肚子话在网上倾泻而出！淋漓尽致呀！”赵琳眨了眨眼，然后滔滔不绝地说道：“他在我们学校待了几十年，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有好几次还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那年，我们通过他的妹夫好不容易把他骗到了医院里，可是这小子耐不住寂寞从医院里跑了出来。后来，按照我们的安排，让医生给他转院，由廖建华的侄儿把他护送到武汉市人民医院。他见机不妙，独自一人从武汉逃了回来！真是功亏一篑呀！”
“这事我听别人提起过。”于海燕不无敬佩地说道：“他还挺机灵的！他凭自己的机灵躲过了这场灾难！”
“机灵个屁！还不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是杨晓兰吗？”
“八成就是她！”
“陈文海不想让别人摆布他，他是一个有头脑的男人。”
“如果他有头脑，就不会被一个女人玩那么多年了！”
“你是指白玉兰吧？”于海燕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女人就是有心计，她利用陈文海的善良，一次又一次地骗取陈文海的钱财！”接着又说道：“现在她又来到了上海滩，怂恿上海滩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去骗取陈文海的钱财！”
“这就对了嘛！”赵琳恶狠狠地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想成为漏网之鱼已经是不可能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
“有朱振华亲自坐镇指挥，我们还会打败仗吗？”
正说到这里，杨晓兰给于海燕打来了电话。
“赵琳是不是在你那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杨晓兰嘿嘿一笑，“你们那里有我的眼线，她是我的一个好姐妹！”接着又说道：“你最好把赵琳支走，她就会胡说八道！”
“我知道了。”于海燕放下手机，嘻嘻哈哈地对赵琳说：“我还有点事，不能再陪你在这里说话了。”
“你这是在撵我走呀！”赵琳嘻嘻一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杨晓兰。这个小妮子就是爱管闲事。”
“这可不是爱管闲事！”于海燕接着说道：“她是陈文海的铁杆粉丝，她决不允许那些坏人诋毁陈文海！”
“我是坏人吗？你看我像是一个坏人吗？我是在保护你！”
“那我就谢谢你了！”于海燕不冷不热地说道：“上海人说话，外地人最好不要横加干涉！”
“嘿嘿，我多管闲事了！”赵琳自知没趣便溜之大吉了。
回到宾馆后没多久，朱振华就来了。
坐下后，朱振华笑眯眯地问道：
“今天收获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跟于海燕不是朋友吗？你应该会听你的。”
“我操之过急了。”赵琳沮丧地说道：“本来我以为于海燕跟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没想到她还是被陈文海蒙蔽了。她只看到陈文海光鲜的一面，没有看到陈文海肮脏的一面！”
“陈文海善于用假象迷惑人！”朱振华恶狠狠地说道：“我总有一天会把他摆平的！”
“杨晓兰很不好对付呀！”
“这个小娼妇！”朱振华嘻嘻一笑，“他们俩都是上海人。上海人总是要帮上海人的。”
“更何况杨晓兰还是陈文海的铁杆粉丝。”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静观其变。”朱振华用阴冷的语调说道：“方安安特别听我的话，她一定会按照我的吩咐去调教陈文海！”
“方安安是你手里的一张王牌！”
在四平路的一座大桥上，唐海涛遇到了王天佑。
“你还在北京百货大楼上班吗？”唐海涛问王天佑：“陈文海没去你们那吗？”
“几年前去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用去过。”王天佑咧嘴一笑，“几年前，这臭小子屁颠屁颠地跟着一群高中女生在王府井步行街上瞎逛，舔着脸皮跟这群臭丫头瞎聊天！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不要脸？老师们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他逢人便说他的那些破事！”唐海涛唾沫星四溅，“他总说自己的人生道路太坎坷，依我看只能怨他自己！他整天惹是生非，哪个领导都烦他。他所在的那所学校换了多少茬书记和校长，哪个书记和校长说过他一句好话？尤其是在王志远当校长期间，陈文海动不动就朝王志远大喊大叫的，像一条疯狗似的狺狺狂吠！他就是一个神经病，喜怒无常！学校里的那些女老师都躲着他，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他！他为什么不去死啊？他活在世上简直就是在浪费资源啊！”
“他所说的那些挫折和磨难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王天佑嘻嘻哈哈地说道：“他就是喜欢无病呻吟！他的那些破文章谁看啊？依我看，他的那些所谓文章其实就是一堆垃圾！”
“他竟然还让我看他写的那本书！”唐海涛哈哈大笑，“那天，在火车上，他把他写的那本破书递给我，我随便翻了几页就扔还给了他。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像缩头乌龟似的一声不吭。这小子就是一个窝囊废，怪不得白玉兰要跟他离婚！”
正说到这里，陈文海从他们俩身边经过。
等陈文海走远了，唐海涛指了指陈文海，然后对王天佑说：
“这里是他的老窝，他一定会在上海滩流连忘返。朱振华和周清河已经在上海滩布下了天罗地网，这次他是在劫难逃了！如果现在还是30年代的那个上海滩，我一定会把这臭小子扔到黄浦江里去喂鱼！”
没过多久，有人把唐海涛和王天佑的这番谈话内容透露给了张曼丽。
张曼丽神色严峻地对杨晓兰说：
“现在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啊，我们得想办法让陈文海躲过这场灾难，我们绝不能让那帮坏蛋的阴谋得逞！”
“是得采取措施！”杨晓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几个上海姑娘必须联起手来去保护陈文海，利用我们的地缘优势去挫败那帮坏蛋的阴谋诡计！我们几个都是地地道道的的上海姑娘，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岂能让陈文海坐以待毙？”
“早在几年前，在学校图书室里，我就曾经对陈文海说过：‘你到了上海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就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鼎力相助，一定会让你逢凶化吉。’”杨晓兰接着说道：“如果他们狗急跳墙，我们就到公安局去报警，让公安人员去制服他们！”
“上海的治安还是搞得蛮好的。”张曼丽神色凝重地说道：“他们不会愚蠢到明目张胆地去干坏事，他们会拉一块遮羞布来掩盖自己的丑恶行为。他们是一群既穷凶极恶又阴险狡猾的歹徒，我们必须周密地布置，否则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我心中有数。”杨晓兰严肃认真地说道：“陈文海是我们的老前辈，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确保他的安全！我们这群上海姑娘是陈文海的坚强后盾！”
2023年10月18日修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