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总是匆促掠过寻常风景，是很难发现过去和现在有什么不同的。
风景如是，人也是一样，朝夕相对，爱与被爱都习以为常。
住校期间，习惯每个晚上穿过树影摇曳的大路到校外的小摊买夜宵，身子被昏黄的路灯牵引着前行，翻炒中锅铲碰撞的声音，以及饥饿时扑鼻而来的香气，都让人松懈到以至于懒洋洋，甚是安逸。
后来，爸爸有一次恰巧来上学的城市出差，顺道给我送来御寒的衣服，我们也在那条通往校门口的大路上走过。
我像幼时一样跟在爸爸的身后，看着在昏黄的路灯下，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似是吃着岁月的养分而长大了。
爸爸想我早点儿回宿舍休息，推辞着不要再送了。我只好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疲惫的面容，看着他不断朝后挥手，然后小跑几步往前走，像个孩子。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离我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校门口之外。
那是我第一次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从前都是他看着我转身然后远行的。那一刻才发现，离别的不舍，对等待在原地的人来说更强烈。
其实，人变老的生理迹象是肉眼不难发现的，可能是某一天早起父母和你抱怨发间又增添了几缕白色，可能是他们开始记性变差反复和你说起从前的往事……
我不止一次发现父母在变老，可内心从不承认他们真的老了。
看过一句话说“爸爸变老了，我就长大了”，可能是自己还没长大，所以总是不承认父母变老了，真的很自私。自私地想要索取多一点儿时间，把身躯心脏锻造得更加强壮，才敢踏进人生这条泥河里。
不过，人的寿命短到连谈造化都是笑话，日后飘荡或者沉没都是未知的事情，而现在，怯懦是不可取的。
有时候看着夜色里的校园，鲜活的生命一茬茬地涌入，在树底下走过，看不清面容，然后又手挽手或者独自走出去，留恋这种人之常情的东西便会跑出来作怪。高考结束后和父母争执专业方向的场景历历在目，一眨眼就到了大学时光的末尾，这个时候是最空白的，前路白茫茫一片，看似任我走。
摇摇摆摆中，伸出一脚，踏出一步，人生路就慢慢地延伸出来了，可谁都明白，险阻可能就在下一个脚步。
每当宿舍夜聊时，我开始和好友花大把时间去讨论未来，恋爱、工作、自由、婚姻、责任......高谈阔论、七嘴八舌，年轻的人在焦虑中憧憬，羸弱的心思里又带着坚定。
然而在深夜时分，内心深处的不安和热血还是独自喷涌出来，流淌一地。
很多人在小时候都没有经历过那个学会与他人交谈的成长过程，以至于长大后都很努力又很艰难地逼迫自己追及常态，汇入所谓正常又合群的大军。
我们都知道，长大的过程，就是不断磨掉棱角，被旁人簇拥着从众。我也在学习着给自己修剪枝桠，因为我长大了，父母才能够放心老去。
人都一样，有些东西是任谁拼了全命都抓不住的，我们都将走向迟暮，都会日渐干枯。
世人爱着皮相之美，雕琢出来的精致，饱满而充满活力，人皆欢喜，我也欢喜。可是更多的时候，我宁可接近丑陋的，或者衰老的，或者穷苦的，或者陷入不幸境遇的人，他们经历了辛酸，而得到了一颗善良的心与灵魂。
善良很重要，这是爸爸告诉我的。
日出时人们会看到希望，深夜时外面会如同往日一样黑，新生与死亡是一样的，长大和老去也是一样的。
你看，很多事情不用翻书，人们自然就知道了，知道生命的秩序亘古不变，冰冷又无趣。可是呀，爱，它在川流不息，所以我们都会变得很勇敢，勇敢地长大。
还有，日光温暖时去探望爱的人吧，抱一抱再启程。
End.
文/灯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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