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郑勇犯妨碍公务罪、故意伤害罪，被判刑五年。庭审宣判的时候，针织厂的事已过去几个月了。马国伟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还看到郑勇的镜头。郑勇剃了光头，身穿囚服，麻木地听着宣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时值中秋节，马国伟带媳妇孩子回父母家吃晚饭，一家人正在客厅包饺子。媳妇指着电视，给父母讲述郑勇的事情。马国伟拿着手机出了门，一个人在楼下转悠。他想给郑勇的媳妇小周打个电话，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打。
吃过晚饭，马国伟媳妇收拾碗筷。马国伟到厨房跟她商量，说回家的时候我们顺便去郑勇家一趟，看看郑勇的家属。马国伟媳妇以前因为黄色录像的事，曾让马国伟少跟郑勇那种人来往，但后来两口子共享录像了，就没有再说这样的话。而今郑勇被判刑，对其家庭可是灭顶之灾。郑勇是罪有应得，但家属确实可怜，她当即表示同意。两人用父母家的保温桶，装了一桶下好的饺子，而且还商量好，给郑勇媳妇送五百块钱。
一家三口从父母家出来，开了奔驰车上路。马国伟现在有了驾驶照，自己能开车了。像马国伟这种工作繁忙的人，是没有功夫去学驾驶考驾照的。找找关系吃吃饭通通门路，驾照就到手了。然后在身边驾驶员的辅佐指导下，边学边开，开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马国伟的儿子不小了，已经上幼儿园大班，明年就上小学了。他发现车开的不是回家的路，说爸爸，我们这是去哪儿啊。马国伟说，我们先去看一个朋友，他们家有个小姐姐哟。
马国伟以为郑勇家还在老地方，到那儿才知道，郑勇出事后小周就带孩子回娘家住了。现在门面租给别人，开了游戏厅。说是游戏厅，其实场地不大。不过里面的卧室被打通，显得比以前宽敞。昏黄的灯光里一伙半大孩子在打游戏，几台游戏机的屏幕里图像光怪陆离，房间充斥着枪炮声、爆炸声、车辆疾驰声和叽哩哇啦的怪叫声。马国伟儿子看得眼馋，也想打游戏。马国伟不同意，拉着儿子就走。媳妇在后头埋怨，对孩子那么凶干吗。
马国伟再次见到郑勇的媳妇小周，已经是春节过后了。这次遇见，非常偶然。
春节期间酒局多，活动多。一天晚上，马国伟跟几个朋友酒后去舞厅娱乐。马国伟自己宾馆也开了舞厅，但是马国伟除了正式的接待应酬，自己娱乐从不去宾馆的舞厅。他们是政府下属的国营单位，经营活动不可能像外面这么开放。而且在宾馆他是领导，得保持自己的形象，不能乱来。他们一伙在舞厅开了个大包，坐下不久，就有领班带着小姐鱼贯而入。小姐们站成一排，朋友们嬉笑着指点挑选，马国伟一下子就发现了站在中间的小周。
小周穿了身旗袍，施了粉黛，陆离的灯光下看上去不但漂亮，而且年轻。在这种暧昧场合碰到熟人，并且还是郑勇的媳妇小周，马国伟觉得很难堪。他想以手遮面蒙混过关，可小周已经看见他了。小周一开始也是一愣，然后突然转身，急急忙忙就往包间外跑。马国伟这下顾不了许多了，他从沙发上蹿起身来，拔腿跑出去追赶。小周旗袍高跟跑不快，在一个拐角被他拦住。小周不跑了，站住了，她眼睛直视着他，胸脯在他跟前剧烈起伏。
马国伟认识小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近地跟她站在一起。小周虽然妆化得浓，但是涂抹得均匀，化得好看，那模样有些像《霸王别姬》里面张国荣扮演的程蝶衣。马国伟想起那个遥远的场景，针织厂的礼堂里人声喧嚷，新娘子小周在众人的起哄中给他敬酒。她妩媚中带着几分羞涩，巧笑里含着几分胆怯。那一刻的形象印在了他的心底，平时觉察不到，却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蓦然浮现，让他的情绪起伏波动，却又茫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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