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奶奶去世三周年了
奶奶不是亲奶奶,是师父的妈妈,每一个去寺院的,都这么称呼。奶奶这个称呼与我有特殊的情感,我的奶奶在父亲12岁就去世了,父亲很多次的提起,他在50年代失去母亲的艰难,我在幼年的记忆里,最羡慕的就是同龄的伙伴们有奶奶,因为有奶奶放学回家就有热乎的饭吃;因为有奶奶的玩伴总有小零食;因为有奶奶受委屈了有奶奶搂着疼;因为有奶奶爸爸妈妈呵斥了有奶奶撑腰……总之,在童年的记忆里,很多次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用塑料搭顶蓬,上面落满了灰尘,形成斑驳的图案,我打开所有的幻想,在斑驳的光影中有个美丽的城堡,里面住着慈祥的奶奶……这样的想象构成我童年时光所有的快乐!
所以,我对所有年长的称为奶奶的人都油然而生亲切和爱意!
第一次见奶奶,是2011年的9月,白马禅期结束,有师兄想去孔雀寺参观,一行人到达先去了师父闭关房参观,师兄们陆续进入里间的禅房,但我在进入禅堂前看到了左侧偏房里的奶奶,她静静的住在床上,眼神淡淡的,手里拿着串念珠慢慢的移动着,好像在念着什么!淡然的神情与屋外来来去去的人群与她形成对比,我被吸引不由自主的拐进屋里,我叫了一声“奶奶”,奶奶轻轻的欠欠身子,拍拍床沿让我坐下,我没坐蹲在奶奶的床边,奶奶静静地看着我说:“来了”“嗯”,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奶奶也没有刻意要说什么,眼神淡然的看看我,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继续慢慢的念佛,我也不说什么,就静静地蹲在床边,突然仿佛时光静止了,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又觉得难为情,赶紧忍住了,奶奶看看我,又欠欠身子,拍拍床沿说“坐哈”
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我觉得很难为情,站起来跟奶奶说我走了,然后想也没想,从包里拿出200元钱塞给奶奶,她推着不要,我塞她手里然后赶紧跑出屋里,然后出了院子,再不敢进去。
现在回想这一幕,心里仍有情绪涌动,在孔雀寺常住的几年里,和奶奶有更多的次的相处,因为奶奶的腿脚不便,有时是去奶奶房间送物品,奶奶见了说“法提来了”,在没多的言语,仍接着念她的佛,有时见奶奶拄着拐杖上卫生间,我去搀扶她,奶奶说“你忙去”,我继续扶她去,奶奶就不拒绝,也不刻意寒暄,她把右手搭着我的左手,摸着奶奶变形的骨节,却是暖暖的,就这样搀扶着她,听着她的拐杖敲打地面的声响,脚掌踩着地面的沙沙声,就这样静静地搀扶着走着!
偶尔,奶奶会用我听不太懂的扶风话大概是说“人老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有时奶奶坐在弥勒殿的后门椅子上,静静的坐着,眼神里看不出太多的悲喜,但能让奶奶的情绪牵动的是她的重孙孙,小载元和桂元是奶奶的牵挂,冷了加衣服了,放学了谁接了,吃了吗,总之,每一位老人对后代的牵挂在奶奶这里更加严重,只要听着五姨在房里大声和奶奶说话了,一听准是五姨责备奶奶又操两孩子的心了!
当奶奶在弥勒殿的后门处等两孩子上庙里来,或等孩子们放学回来时,你看奶奶的眼神流露的是焦灼,少言语的她会不停的询问咋还没来呢?见到孩子的那一刻,裂开嘴笑的样子,是平日里奶奶少有的笑容。
我们习惯了奶奶在寺庙的生活,时不时总要去房间看一眼,有时我们忙碌着,远远的看奶奶坐在那儿,也不用说什么,心里特别安稳和踏实,可能是我心里一直的渴求吧,寺院是我们的家,有同修的师兄们,有师父慈悲护持,有奶奶,感受人间温情,无论孔雀寺建设时期多苦,我的心里都是快乐的!
偶尔五姨会给我们说奶奶年轻时吃的苦,特别是在新藏兵团受的苦,因为风湿造成身体腿脚的不便,但奶奶给我的印象,一切都是淡然处之的样子,静静的,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哀乐,初次见面也许会留下冷漠的样子,是的,奶奶从不多说言语。
奶奶因为腿脚不便,在屋里的时间多,去奶奶房间,奶奶要么在诵行愿品,要么在念佛,我曾问过五姨,是因为师父的原因,奶奶才学佛?还是年轻时奶奶就已经学佛了?
五姨说,年轻时奶奶就学佛了,那个年代学佛是偷偷摸摸的,好像听奶奶讲过,白天她们干活,等晚上天黑了就走山路去中观山的寺院,走到半夜,到大殿上根香,靠着大殿坐会,在抹黑走回来,正好天亮了出工干活!
这是那个年代的信仰,我们的父母辈都是艰辛的,繁重的体力劳动,以及各种斗争带来的心理压力,身心都是疲累的,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心底还有一个地方去朝圣,内心保有一份信仰,一定是幸福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奶奶腿脚不便,也因为晕车,坐板车都晕,奶奶越来越少出门了,能走动的就是从庙上到村里的闭关房,或是从弥勒殿走到土地庙,有一次(14年几月?不记得了)奶奶念叨要去中观山的寺院拜拜,念叨了好几次,我知道了,跟师父说我开车带奶奶去吧,还非常自信的跟师父说:放心,所有晕车的人坐我的车都不晕车!
我也不知道那来的信心,反正心里没有丝毫的担心。
记得我们去往中观山的路上,奶奶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在路途中经过一个石灰厂,把高端端的山开采的千仓百孔,路异常的颠驳,有时路面扬起的尘土连路都见不着,一路上奶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我们到达了中观山的寺院,扶奶奶下来,奶奶显得特别精神,神情少有的欢喜,师父扶着奶奶去大殿,奶奶颤颤巍巍的放下拐杖上香礼佛,记得我当时看着奶奶的背影心想:来了,我又来看您来了!
在中观山礼佛参观结束,吃了午饭,我们又玩了会才返程,奶奶精神一直很好,她和当时护持寺院的老居士用我听不太懂的扶风话聊天,能感觉到奶奶非常非常的开心!
回来后听五姨讲,奶奶念叨很久了去中观山,这次去了回来奶奶很开心,来回都没晕车,我开玩笑说,任何人坐我的车绝不晕车,但我心里非常清楚,是信仰的力量,在那个年代里,能冒着被批斗的危险,不怕摸黑,可以不用睡觉,只为在佛的身旁呆会儿,这就是精神的力量,信仰的力量吧!
最后一次见奶奶是在梦里,17年我已回武汉了,清晨天已亮了,又迷糊睡着了,梦见奶奶,她在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张床,奶奶从床上起来,说要去哪个地方,我走上前要扶她,她摆摆手说“不用不用”
然后我就醒了,醒来还在想着怎么会梦见奶奶了。
上午法本师兄(谁给我的信息?忘了),说奶奶往生了,记得当时我的心情,看到信息的那一刻,周围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暗淡了,我在心里想:和奶奶什么样的缘分哟,还来我的梦里给我道别,心里难过的厉害!
转眼三年过去了,每次想起奶奶,都是她坐在那里淡然的样子,要么念佛要么诵经的样子,看不出内心太多的悲喜哀乐,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有信仰的老人内心是安详的,无论身体有怎样的病痛,精神的世界里一片安然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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