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高中生的自白

壹、梦

记得我还年轻的时候（大概十几天前吧），经常做梦。

漆黑的面包车箱，被捆绑，从布满铅尘的后视镜看到像鬼影般的树木越行越远，像是在走一条上山路，因为路上很颠簸，导致头脑也是稀里糊涂。

坐在车前的人说着某处的方言，可以看见他的牙齿因为长年累月的抽烟变得枯黄，他在笑。虽然在梦中，可这笑容仍是触目惊心，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吞噬。

每每梦到这里，总是醒来。头脑仍是清醒，“我在梦中被拐卖了”是不争的事实。于是我便欺骗自己，假装自己入睡了，辗转反侧的自己为自己把接下来的剧情编完。

“面包车翻下悬崖，偶遇在万丈山崖中修炼的白眉道士，习得九阴真经，成为一方霸主。”

“具有特殊超能力，控制人贩子成为自己小弟，最后统治世界。”

“在途中被帅气的杀手解救，两人同时坠入爱河，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然后，便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似的，很安然的入睡了。

可是等到睡醒，总是嘲笑自己的愚笨，觉得自己太傻太傻，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呢？随后又精神抖擞，气宇轩昂，神采飞扬的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好事。

“我还是个小女孩啊”我告诉自己，我有做梦的权利。

我大概是在踏入高中校门的第一脚开始变老的。

迅速地，不易察觉地衰老的迹象布满了我的全身。我开始记不清东西，并不是可爱小女孩的那种丢三落四，而是开始迷茫，手头明明做着事情，大脑却一片空白，我是谁呢？潜意识不断地不断地冒出对于自己存在的质疑，叫嚣着地冲我可怜的脑部进攻，我开始痴呆了。

我也开始驼起背，开始弓着身子走路，开始成为年轻时最不愿意成为的人，我开始阿谀奉承，学会了怎样将领导（舍长、班长、成年人）的鞋舔地又光又亮。

突然想到15岁时和同学说：“我要向未来的班主任竖中指。”

可是却弯下了腰。

我也开始在半夜偷偷哭泣，这是每个中年人的权利。当知道自己步入老年、被工作9年的公司突然派去扫垃圾而不得不辞职、或者看到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都会深感岁月不饶人这句话到底是多么的正确吧，我躲在被子里，想象着自己哭泣时丑陋的模样，眼泪从笑脸上流下来。

“这位同学，不要躲在被子里笑。”宿管敲了窗户。

“对不起，阿姨。”我说，“对不起。”

我看着身边一张张稚嫩的脸，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尚还年轻。看着身边的人做着一朵朵稚嫩的梦，察觉到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大概是一个世纪的距离。

年青的班主任找来了他上一届的学生（被清华录取）来这个班演讲。大家说好啊，我说好啊。大家都很开心。

他人来了，带着眼镜，上身穿着不知清华还是北大的夏令营的短袖体恤，下身穿着阿迪的裤衩。

是个日薄西山的老人。

和之前同理，他大概年长我（生理）两岁（因为成绩优异只读了两年初中就参加高考），但是他的眼神就像一潭死水，里面的鱼虾静静的沉入水底等待腐烂。

我开始得意，终究是比他年轻。但是又开始自卑，开始准备屈膝下跪。

失败者对成功者最真诚的赞美就是在成功者的眼中消失。

他开始讲话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成功的经验、学习的方法、以及如何与宿管斗智斗勇、与教师称兄道弟。

全场开始热烈起来了，似乎是在回应他的演讲是多么多么的有趣。

我也觉得很有趣。

我也笑了。

我笑的很真。

他说；“学弟学妹们，你们不要做白日梦了。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要听老师的话。”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喉咙却很痛，很酸，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要变成长颈鹿。

但是眼泪没有下来。

在人前哭泣时丢脸的。

我把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我想用他的方式做人。

不要再做白日梦了，我嘲笑自己，大声地、肆意的、在心里大声辱骂自己。

突然感觉很丢脸，无地自容，对于自己之前做过的梦，对于自己随意改变梦的结尾，对于自己空空的脑袋过去一直承载着不切实际的美好。

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后，我睡觉了。

面包车箱、鬼影树、黄牙。

可是我这次却没有醒来，再也没有了。

梦像是被逼迫般的继续前进。

停车了、穷苦落后的村子、贪婪罪恶的眼神、流血的下体、三个孩子的妈、无法送达的求救信、一辈子的监禁……

蒹葭白露，醒来了，心脏却还是跳的很快。

我安慰自己，这是要来例假的暗示啦。

哈哈。

  应该是这样。

  但嘴角却忍不住的抽搐。

  我叠好被子，开始洗脸。

听起身的人讲述自己一夜奇幻绚烂的梦。

一位女高中生的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