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夹叙夹议,介绍了鲁迅参与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由学生联合部分教员召开的校务维持讨论会的过程。
关于女师大校长杨荫瑜和学生冲突的始末缘由,我在《鲁迅杂文集-坟-寡妇主义》的读书笔记中已经有了详细阐述,这里不再啰嗦。大致经过就是校长杨荫瑜的管理方法遭到学生抵制,杨校长开除了六个为首的学生,其中就包括许广平。学生则联合部分教员成立校务维持会主张罢免校长,这件事中鲁迅作为兼职教员站在了学生一边,他还被推举为校务维持会的成员。也因为这件事,教育总长章士钊将任职教育部佥事的鲁迅开除。再后来,鲁迅与章士钊打官司,并取得了胜利。胜利后的鲁迅不久因为在“三一八”惨案后发声上了政府的“黑名单”,于是离开了北京,先后南下厦门、广州等地,后来到上海,与许广平会合。
文章中,鲁迅将冲突中的校方和学生比作婆媳,确实是个有趣的比喻。“这一年她们的家务简直没有完,媳妇儿们不佩服婆婆做校长了,婆婆可是不歇手。这是她的家庭,怎么肯放手呢?无足怪的。而且不但不放,还趁“五七”之际,在什么饭店请人吃饭之后,开除了六个学生自治会的职员,并且发表了那“须知学校犹家庭”的名论。”
在鲁迅的笔下,这次校务维持讨论会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因为“婆婆”一方没有出场,只有“媳妇们”的单方面控诉,出席的教员意见也并不一致。鲁迅感到的悲伤和“碰壁”,是校方对于学生的反抗和控诉,根本不加理睬。校方不肯出席由学生们组织的会议,反而决定在另外的时间、另外的地点召开会议,解决这件事。即杨校长在太平湖饭店组织各主任和专职教员召开的会议,这次会议并没有通知鲁迅,毕竟他只是学校的兼职教员。
学生以为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能够“自治”,终究是天真了。事实上,在学生组织的校务维持会召开之后不久,8月1日,校长杨荫榆带领军警入校,强迫学生搬出学校,宣布女师大解散,责令停水断电、关闭伙房、锁住校门,坚守女师大的学生被打伤。8月12日,章士钊将鲁迅免职。
年轻的学生是勇敢而满腔热忱的,然而年过四旬的中年鲁迅则要冷静和理智得多。他一向不赞成手无寸铁的青年学生去向“架起机关枪”的政府请愿,包括女师大学生的这一次反抗,起初他也并不想参与其中,毕竟他只是学校的兼职教员。
在学生群情激昂、热血沸腾要甩开校方成立校务维持会时,鲁迅却从旁看到:“只有默默地阴森地四周的墙壁将人包围,现出险恶的颜色。” ……“中国各处是壁,然而无形,像“鬼打墙”一般,使你随时能“碰”。能打这墙的,能碰而不感到痛苦的,是胜利者。”……“我吸了两支烟,眼前也光明起来,幻出饭店里电灯的光彩,看见教育家在杯酒间谋害学生,看见杀人者于微笑后屠戮百姓,看见死尸在粪土中舞蹈,看见污秽洒满了风籁琴,我想取作画图,竟不能画成一线。”从这如诗歌一般的文字中,可以看见鲁迅深深的痛苦和无奈。
四面都是无形的铁壁,看不出打破它的希望。
可是鲁迅毕竟是鲁迅,那个对青年关爱有加的长者,那个从不退缩的战士。最终他仍是坚定地站在了学生的一边,担任了校务维持会的委员,并因此得罪了教育总长章士钊,被开革了教育部的职务。然后他又和章士钊打起了官司,并意外取得了胜利。而女师大校长杨荫瑜,后来也迫于压力辞去了校长职务。
1918年,钱玄同劝鲁迅给《新青年》写文章。鲁迅对钱玄同说:“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醒了较清醒的几个,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钱玄同回答说:“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想来感觉到“碰壁”的鲁迅,这一次也想起了钱玄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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