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娘(八)

作者: 东山明月 | 来源:发表于2018-11-02 23:31 被阅读1次

    年终的期末考试是全县统考,为明年的中考摸摸底,听说这次成绩要全县通排,对教师进行对比考核。所以教委对这次考试非常重视,中心校和联中的老师对调着监考。校长和班主任对大林二林抱有很大的期望。经过考场的几番厮杀,兄弟两人都感觉良好。看完后,学校放了两天假,两天后返校看成绩、讲试卷。返校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传闻说二林考了全县第一,大林和城里的一个并列第二。他们正对这个消息将信将疑的时候,班主任满脸喜悦地走进教室宣布这是真的!班主任让大家到操场站队,校长要讲话,几个班的学生鱼贯而出,大家在操场集合好,就看见以前来的那个教委领导和校长一起走上了主席台。教委领导的脸上放着异彩,他兴奋地说:“同学们,咱们学校的郭大林和郭二林在全县统考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二林第一,大林第二!这是咱们全校莫大的荣耀,也是全乡的骄傲!这是咱们乡有史以来第一次取得这样好的成绩!”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下面有请这两位同学上台领奖。”校长宣布后从桌子底下搬出了一堆奖品。兄弟两人来到台上向领导鞠了一躬,每人得到一本荣誉证书,每人一捆书,都是中外名著,对于喜爱读书的他们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奖品。校长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身运动服,衣服料子挺厚实,上衣袖子和裤子的两边各有两条白边,嵌在藏青色的面料里格外好看,这引起不少同学羡慕的目光。对于衣服,他们也是欣喜的,要过年了,母亲不用再花钱为他们置办了。荣誉对于涉世未深的少年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当然他们自己知道绝不会仅仅为荣誉而战,兄弟两人和荆玉华对于上学的看法都早已改观,它不是无关紧要的,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必须全力以赴的事情。在他们眼里,李医生、崔兴宇都是活生生的榜样,唯有上学,才有更好的出路,以前不曾见识过,现在他们懂得了什么叫知识改变命运,什么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些领悟都源于老郭的住院,真是应了那句谚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久以来,感觉霉运缠身的荆玉华终于有了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这是他们家最大的喜讯,眼前的困难和未来的希望相比较是那么的渺小,她感觉那个大大的希望就在前方不远处触手可及。她浑身充满了力量,这种力量支撑着她在来春里拼命地刨地,她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刨的是生活,她刨的却是希望。

    春天是多么美好,万象更新,芬芳满园,但却是荆玉华遭罪的日子。开春时,需要把积攒了一冬的粪土运到地里做肥料,她需要用推车一趟趟把小山似的粪土往田里运。原来有大牛的时候,老郭架着车,套上牛拉着,干起来很轻松。现在的小牛还没长成,老郭又没有能力帮他拉车,她一个人把推车两边的篓子装上粪土,虽然不敢装满,却也有一二百斤重,她一个人架起车往地里运,遇到上坡路,她使劲往前弓着腰,两只脚蹬着地,双手紧抓住车把的前端,一点一点得往前拱,车袢深深地勒进脖子和肩膀的肉里,汗水顺着眼皮、脸颊吧嗒吧嗒地往下滴。这时候,遇到好心的邻居,他们往往会上来帮一把。而有的时候王仁贵那套着枣红大马的板车从后面呼呼地赶来,她只得靠在路边让道,王仁贵坐在车辕上翘着二郎腿,他连看也不看一眼荆玉华,接着就打了一个响亮的马鞭,马车轰隆隆地向前奔去,荆玉华用手背擦了一下下巴,骂了一句:驴操的!

    运粪土还是小事,难的是土地翻新,虽然王恩浩帮着把一些大地块用他家的毛驴给耕了,但是荆玉华知道他自己家那么多地,怎好意思让人家帮那么多。剩下的地就靠她用镢头刨,她的手掌早已磨起了老茧,她刨了一阵就扶着镢头的木柄喘息一会儿,然后就再向她那钢筋一样的手掌吐了口唾沫,继续抡起镢头。

    老郭看着早出晚归,每天回来累得散了架的荆玉华,心里不是滋味。现在,他包揽了家务活,为她减轻了不少负担。

    春天的播种丝毫没有耽搁,这也得力于王恩浩和郭老三的帮忙,邻居们都对荆玉华竖起大拇指:这个女人不简单!

    王仁贵看到她家的庄稼打理得井井有条,暗自在心里思量:这个疯婆子命还真硬!

    等花生的芽顶破了土地抽出了嫩芽的时候,有人发现荆玉华家在西北坡的花生地被人为毁坏了!荆玉华跑去一看,有两田埂花生让人给用锄头毁了,嫩绿的花生像婴儿一样躺在土地上,破坏的人是站在田边使的坏,所以没有留下脚印,看来早就有所准备。荆玉华心疼地破口大骂“这是哪个不长良心的东西啊!也不怕让雷给劈了!你是不是庄户人啊!你不得好报……”这件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在郭裕村,偶尔会遇到谁家的牲畜挣脱了缰绳去啃了庄稼的事情,甚至也会出现地里少了几个萝卜,玉米之类的,这些都不是原则问题,村里没有相互偷的现象,更没有故意毁坏庄稼的现象出现。村民们除了气愤,甚至也有一些惶恐,坏人出现了,这么歹毒!

    荆玉华和老郭在家里嘀咕:“跟咱们有过矛盾的不多。那年东街老张家的牛糟蹋了咱家的玉米,我上门去找,他家主动赔了三十斤玉米。是不是他?”老郭摇了摇头。“那西街的李瘦子呢?他把那块和咱们相邻的地挪动界石,不断侵占,我去骂得他再也不敢了。”老郭又摇头:“不可能,李瘦子哪有那个胆量!”他们想来想去,只有王仁贵,他既有仇,又有坏心眼和胆量。“他就是看不得咱们好!”荆玉华气愤地说。老郭说:“也没有证据,吃了哑巴亏,忍了吧!”荆玉华冷静了下来,她本来就不是个骂街的泼妇,她更明白如果自己跳出来,说不定人家还看热闹呢。她沉默才会让对方难受。她沉默着,村民却议论着,骂了起来“哪有这样的庄户人!”“举头三尺有神明,早晚遭报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样的人得操他祖宗八辈!”……王仁贵也出门了,跟其他老爷们一样蹲在街头抽烟,也参加了议论。他还召开了村委会,安排民兵加上巡逻,以这种积极的态度来撇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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