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娘(五)

作者: 东山明月 | 来源:发表于2018-11-02 23:18 被阅读0次

    荆玉华面对这个结果,破口大骂:“他娘的,一肚子坏水,不得好死!”王仁贵奸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朝着荆玉华喊到:“你吆喝有个屁用?这能怪谁,只能怪你的命不好!”说完,他美滋滋地转身走了。老郭向来是个闷葫芦,心里有火儿也极少发出来,今天受了这样的气,他无处说理,刚进院子,他觉得心口一热,吐了一口血,便倒了下去。荆玉华和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了炕上。荆玉华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不停地说着:“老郭,你别急,地差点就差点吧,一样打粮食,你千万别出什么事……”这时,孩子们已把“王神医”请了过来,他翻开了老郭的眼皮看了看,检查了身体的其他部位,询问了荆玉华事情经过的情形之后,他打开药箱,从各个药盒里挑出药水,他迅速地把药推进了老郭的身体,回头对荆玉华说:“应该是脑部血管儿堵塞了,会造成偏瘫,赶紧送县医院!不能耽搁!”东屋的邻居王恩浩早就闻讯赶了过来。这个人比老郭小几岁,勤劳,会干,家里日子过得好,为人正直,与老郭家关系非常好,他也看不惯王仁贵,不屑与他为伍。他听到了荆玉华的哭声,就赶了过来,一听要去县医院,他回家架好板车,套上了毛驴,他又去郭老三家把他也喊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抬起了老郭,荆玉华赶紧抱了一床被子铺在板车上,她对公婆和孩子们交代了几句,拿起家里的钱,扶着驴车急匆匆地向县城奔去。此时月亮已高高地挂在了天上,明月洒下的银辉把周围照得很明净,地里的庄稼收完了,一眼望去能望得很远,远处的水库就像一块巨大的镜子,反射着月光,这寂静的夜原来是这样美好。对于荆玉华来说却好似塌了半边天!远山黑黝黝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观望着这人间一幕幕上演的剧情。荆玉华自幼就是个能吃苦的孩子,沉重的劳动养成了她泼辣直率的性子。当初经人说媒见到郭常念的时候,虽然他长得不出众,但是人老实本分,这些年她跟着这个老实人受了不少欺负。如今日子有了好转,却遇上这么个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时,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猫头鹰“咕咕”的叫声,在农村有一个说法:猫头鹰能预知死亡,当听到它们叫的时候,这是在传达着死亡的讯息。荆玉华的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王恩浩在前面着急地架着车,郭老三在车的另一边扶着车帮,他听见荆玉华又在抽泣,便安慰到:“嫂子,别着急,遇上事着急也没用。放心吧,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大哥是个好人,老天爷不会那么不长眼的!”他望了荆玉华一眼,“平日里我的嘴碎,但我知道有些事不该做,今晚上抓阄这事,王仁贵托人给我捎过话,让我举手同意分地,我寻思他肚子里一定憋着什么坏水,所以我就没举手。”荆玉华停住了抽泣,她说:“我看见你没举手,那么多人同意,还是通过了,看来姓王的他做了不少工作!”王恩浩朝着驴屁股一鞭子,他骂了句:“这些坏种,早晚不得好报!”荆玉华气愤地说:“他们总是想着法子欺负人,没有这事,老郭怎么能气出病来?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不信他们能一直作威作福!”可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又有什么能力去改变呢?他们在这个世上能吃饱穿暖,那还会有过多的奢求。他们一生下来就在这个山村旮旯里与土地打交道,一晃已是半生。他们在前几年见过成群结队要饭的,拖家带口,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女人穿的缅腰裤都结板了,裤腰上往外爬着虱子,哪里还有什么羞耻和尊严?想想自己的日子,能做到安贫乐道,安于现状,就已经很知足了。他们不愧于天地,不奸不坏,心地善良,邻里间直来直去的,为了鸡毛蒜皮拌两句嘴也很快就过去了。哪成想,今天却遭到了这样的毒手!

    板车来到了公路上就走得更快了,他们不再说话,一路小跑来到了县城,找到县医院,此时已是深夜,医院大楼前灯光有些昏暗,偶尔还有进出的人。王恩浩把驴车停住,荆玉华向门诊奔去,值班护士出来和他们一起把老郭抬进了急诊室。今晚值班的李医生是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主任,老郭算是遇到了救星。李医生的初步诊断与“王神医”的看法一致,王神医看来的确有一套。李医生配好了药,让护士及时进行输液。后半夜的时候,老郭有了意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想用手抹一下脸,右手一点知觉也没有。迷糊中的荆玉华一下子醒了,她叫了一声:“老郭!你醒了!”她喜极而泣,走廊里躺椅上的那两个人听到声音,也都一骨碌起身,跑了进来。他们也呼唤着老郭,老郭想应声,却发出的是含混不清的声音。他一急,眼泪从眼角里淌了下来。护士过来把他们往后隔开:“病人刚醒,不要刺激他!”荆玉华高兴地拉着他俩说:“谢天谢地,他有救了,咱们也不用着急了。天凉了你们也快回家歇歇吧。”他二人买来早饭,荆玉华想给老郭喂点稀饭,他却又沉沉地睡去了。天放亮了,王恩浩和郭老三各自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钱塞给荆玉华,她再三推辞,郭老三说:“嫂子,出来得急,也没带多少,你先拿着,估计这病得花不少钱。”荆玉华感激地看着他们,在这患难时刻,一句暖心的话都足以让她铭记。

    接下来的这一天,老郭一直在输液,他的情况稳定了很多,能说几句简单的话,还是有点含混不清。晚上,老郭安静地睡了,她却睡不踏实,她侧身躺在老郭的另一头,蜷缩着身子,枕着自己的胳臂,她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端着一盆子衣服去河边洗,河水清澈见底。每次洪水过后冲下来的沙砾散落在河底和岸边,洪水把它们冲到哪里,它们就在哪里安歇,有的埋在沙里,有的裸露在阳光下,人生不也是这样吗?有多少人就像一粒粒的沙砾一样默默无闻,在每一个角落里承受着。她被河水反射的日光晃得一阵眩晕,忽然身后窜出来一条恶狗向她扑来,她一个激灵吓醒了,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起身给老郭掖了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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