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清瑞
那些年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电子邮件,但那些年有信。
那些年的那些信只需花2分钱买一个信封、花8分钱买一张邮票,但价值却无法估算。那些年,有人给你写一封信,或许会惦念你一生。那些信是永久的,你无法删除。如若存放,便是多年,带着手心的馨香,含着绵延的思念,充满着人生的沧桑,阅读一遍、二遍,甚至多遍,像凝神欣赏记忆藤蔓上的一朵永不凋谢的花儿,美丽了心情,愉悦了生活。
那些年随时随地都可能写信。高兴的时候写信,忧伤的时候写信,愤怒的时候写信,思念的时候更会写信。那些信或许是滚滚红尘中的久久回眸,或许是茫茫人海中的会心一笑,或许是多日离别后的尽情倾诉。那些信里有诗、有歌、有寄托,有喜、有忧、有伤感,有情、有恋、有孤独。
写信。盼信。等信。收信。看信。这五个环节似乎形成了一个美好的闭环。但各个环节的心情却又不同:写信的心情好激动;盼信的心情好甜蜜;等信的心情好煎熬;收信的心情好欣喜;看信的心情好幸福。
写信,无论是滴水成冰的寒夜,还是溽热难耐的夏夜,即使陪伴着一盏摇曳不定的孤灯,但只要写信也依旧会感到欣慰和幸福。给亲人写信无拘无束,下笔就写:敬爱的父亲母亲,你们好吗?我这里一切都好。然后问问身体问问收成问问家长里短;给朋友写信,开头先写“某某你好,见字如面”,再表思念之情再寄离别之意;最忐忑的是给初恋的女友写信,刚写了几行,感觉文不对题撕了重写,又写了几行,感觉意犹未尽还是撕了重写。就这样写了撕、撕了再写,生怕词不达意,生怕对方不解,更生怕信息传递不到位而让别人捷足先登。或许是万事开头难吧,“抬头”先写“某某同学”,略显生疏,划去。再写“亲爱的同学”,太过亲密,因为还不到火候,那会让对方生厌欲速则不达,还是划去。青春的雨季,那些信就如同漫天飞舞的花瓣雨,让年轻的心禁不住的激越跳跃。那深情的红笺素纸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刻骨的相思,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终于在相互往来几封信后,才会放得开,才会欲语还休,才会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所有的相思尽情倾洒在那几页信笺上,看似静海深流,实则江河决堤一泻千里,最后终成大海汹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盼信等信,既甜蜜又煎熬。盼信盼得心痒,像有只可爱的小蚂蚁在心弦上慢慢爬动轻轻噬咬;等信等得心焦,像烧得旺旺的火苗在心底里狂猛的炙烤。“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那些年邮路很慢,跨省的信件大约需要一个星期甚至更长,本市的信件也要三天才能到达,可又经常姗姗来迟,所以才倍感珍贵,所以才“家书抵万金”。若是在偏僻的乡村,那信会来的更慢更迟,有时还会错过佳期。穿着绿制服、骑着“电驴子”的邮递员几天才能来村里一回,刚到村头就被大人小孩围得水泄不通。后来读南北朝庾信的《寄王琳》:“玉关道路远,金陵信使疏。独下千行泪,开君万里书。”又想起那些年书信迟慢,心有戚戚,确有共鸣。
收信看信,可谓欣喜若狂。看一封信,如饮一杯酒,无论是细斟慢酌,还是快喝狂饮,都会倍感五体通泰,酣畅淋漓,看得心旌摇曳,看得醉眼朦胧,看得热泪盈眶。那时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独自坐在午后的阳光里,旖旎着内心的期盼和美丽,展开一封折叠的信笺。那时的信笺很讲究折叠,不用看信,只需看折叠的样式就可感知里面的内容。比如,将信笺横向对折,又在一角做三角对折,然后纵、横向交折成长方形的,这不用说就知道是情书。有的信笺折成飞鸟或飞机状,信笺的边角相互对插,上缠下绕,以示情意绵绵,这肯定是正在热恋的信。也有的叠成心型等等形状不一。其实这折叠本身就是一种意境,即是交叉与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饱含着牵挂、关心和爱。折叠的是信笺,放飞的是心情;折叠的是造型,涌动的是青春。
那些年,或许我们很穷,但我们却拥有那些信。我想,青春和时光都会凋零,唯有那些年的那些信会永远留存在心底,让我们在薄情的红尘里深情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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