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老了,已是摇摇欲坠,风烛残年。
追黄蝶的儿童跑进深深的岁月不见了踪影,花甲麦穗簇拥古稀高粱,向日葵耷拉着脑袋相伴日暮夕阳。界沟边仅存的几处老屋在秋风中兀自荒芜着,满目疮痍。院子里散落着七零八落的门栓,窗棂,丝毫没能阻止衰草的疯长,屋顶的瓦片好多都碎了的,还有些已经脱落,斑驳的土墙皱纹密布,裂开一道道缝隙,随着雨水的冲刷豁口越来越大,一副随时都要坍塌的模样。
村里那些喊着我乳名看着我长大的的老人已经不多了,他们都在老去,小脚的先辈多已做古。只有父辈们还在季节的薄凉里守望,和暮色中的村庄一起,盼望着远方的游子归来,等待着离家的孩子返乡。他们那佝偻的身躯,混沌的眼眸,都是我每一次与他们相见时的触疼,成了我心底的忧伤。那越来越稀疏的炊烟,越来越声嘶的蝉鸣,日渐消瘦的河流,一去不返的韶光,还有那不断老去的村庄,不知不觉中,同他们一起都走进了暮年,越发沧桑。
曾经,村庄是父老乡亲眼中最美的风景。明月清风,绿树红花,质朴的民风,祥和的农家,祖祖辈辈赖以生存在这里,村庄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避风港湾,温馨的家。土地是他们的灵魂,骨子里离不开她。就像我一样,少小离家,每当想起村庄里的一切,温暖的情感就会涌入心田,因为,那里是我的故园家园,有我的快乐和幸福,有我日夜顾盼牵念的亲人。
村庄上空那的袅袅炊烟,飘飘扬扬的飞絮。红艳艳的桃花,金灿灿的果香,青葱的庄稼,饱满的稻梁。清凌凌的界沟水穿村而过,和着鸭鹅的舞步,欢快流向远方。除草归来的小伙子放下锄头将笑声撒向水边,大姑娘小媳妇的棒槌在依依杨柳中脆响。疯闹的顽童扑楞着浪花,水中的生物油绿发亮。丝丝青草味,缕缕饭菜香,在空气中氤氲,飘荡。和美村庄山水秀,风清月亦朗。这一朝一夕一幕幕啊,是十里春风,春风十里,一直在我心中激扬。 田埂地头,红领巾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村庄里拾粪的老人特别勤快,常常天还没亮就起床,嘴里哏着老烟袋,挎着粪箕在村子里走来串去,如遇上上早学的孩子们就亲切地打个招呼,嘴里哈出热气很快凝结,成了白胡子老爷爷。湛蓝的天空游弋着白云朵朵,晨曦初露,东方已是万道霞光。
一别数载,物不是,人已非。人生载着花香滚滚向前,不知哪一天香气就散了,即亦我们逐渐凋零的村庄。这水墨丹青般的淳朴乡村图画,随着时代的变迁,渐渐改换了容颜,退了原色。就在这几年,村庄里几个记忆里的老人先后走了,老屋渐渐消失,界沟早已干涸,耕地的老黄牛也不见了,柴草垛越来越少,闻不到了庄稼秸秆的清香。日益稀薄的炊烟,冷清而落寞。青瓦琉璃取代了草脊土墙,生活富裕起来的人家,都在城里买了房。那个昔日的村庄间不复存在。
村庄老去的太快了,快的让人措不及防。快的不知道自己心寄何处。怀念村庄里的一切过往,那些消逝的人物,吹淋过的风雨,种下的太阳,还有那些不断地遁去的乡村的物件。特别是父母日渐佝偻的腰,日渐混浊的眼,村头日渐消瘦的河流,都是我骨头里日渐深重的疼痛。踏遍四野寻找曾经的融融乡情,枝头的野八哥和我对望无语,我的村庄啊,我在梦里怎把你辨认?一切都变化得那么快,如闪电,如疾风。回首,杂草丛生,旧梦清影,山重水复,视线朦胧。
(2016年8.24日习作训练营第三十一期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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