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香囊
同系列：古玩夜话之并蒂莲
楔子
我是酉星，一个失去记忆的，不生不灭不老不死之人。我每天夜里流连于自己的阁楼之上，听着那些古玩中的灵魂讲述着他们或悲或喜的故事，期盼着有一天，我自己也能够找寻到自己的记忆，或许，那会给我漫长无趣的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1.
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香囊，一大一小，大的直径约莫十二厘米，小的不过三四厘米。它们整体呈圆球形，上半球为囊盖，下半球为囊体，整个香囊由上下半球扣合而成。它的一侧以铰链连接，另一侧以勾环相连。整体观察，香囊面为錾饰花纹并鎏金，上下口缘均錾一周二方连续的蔓草，周身皆以花叶为饰，而花叶之间则以六簇团花装饰，除顶部和底部外，其余团花内均錾出两只飞蜂，宛若穿行于万花丛中。那花叶之间的余白处镂空，就是香气四溢的窍门之所在了。香囊通体银白，但是鎏金处那种耀眼的金黄色却将它的朴素削减不少，代替的是一种别样的妖娆。
托起香囊闻了闻，虽然里面没有焚烧任何香料，但是却散发出一阵浓郁的香气，似乎是佛堂之中祀佛时燃的令人心静的檀香味道。我有些好奇，如此精致妖娆的香囊之中，怎么会散发出檀香之气呢？若是礼佛之人，似乎不应该用这样精致之物的。
连忙施起了招灵咒，将香囊之中的亡灵招出一问究竟……
一阵雾气带着浓烈的檀香之气自香囊的镂空之处飘溢出来，在空中缠绕片刻之后，慢慢拢聚，然后形成了一个，哦不，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雾气尽数散去之后，我略带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怀抱着一个小丫头的女子。她约莫二十岁左右，头梳飞仙髻，明眸皓齿，倾国倾城，着一袭白色镂空纱裙，装饰以金黄色的珠串和丝带。奇怪的是，本来是很魅惑的女子，眉眼之间却是满满的淡然与清心寡欲，好像已然看穿了世事，超脱红尘之外。不过，她在看向怀中丫头的时候，眼神中会划过一丝柔情与伤感……在她怀中依偎着的小女孩不过两三岁，可爱至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娇憨动人。
我让她们坐下，小丫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我回之以微笑。
“这是你女儿么？”我问道。
“是啊，她叫无心。”女子淡淡地说道。
然后，她的故事开始了。
2.
长安城东三十里处，是一座山，在山脚下，有一个小院。这个院子是用简陋的篱笆围起来的，里面是几间小小的房子，土坯垒成。院子里也很小，不过很是整洁，种着一些时令果蔬。
这个院落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姓刘名健。他父母早逝，只留他孤单一人生活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之中，靠种地为生。
不过，在外人的眼中，他一直都是知足而快乐的，每日清晨便带着农具到田间耕作，傍晚时分再回到院子之中。虽然家里地方很小，但是却被他收拾的干净整洁。虽然不曾有过寒窗苦读数十载的经历，但是对于识文断字也是精通的，小小的房间里整齐排列着他四处搜集来的书籍。
他唯一珍贵的东西，是母亲留给他的一个银香囊。这种银香囊其实与他的身份并不相称，因为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着这个东西，只要将香料放进去点燃，然后将香囊放到被褥下面，整个床上都会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并且，因着是圆形，并且分成内外两层，所以里面焚烧之后剩下的灰烬也不会露出来弄脏被褥。
他很清楚自己是用不起这个东西的，因为他家里没有任何香料，而且那床破旧被褥也担不起那种浓烈的香气。但或许是为了怀念母亲，所以他一直将香囊放在自己的枕边，睡不着觉的时候拿在手里对着它喃喃自语，就好像是对母亲说话一般。
“你知道吗？虽然我很穷，可是我从来都不羡慕那些富裕的人，因为他们会活得很累，而我却一直都很快乐。因为我无欲无求，只有清心寡欲，才能够觉得幸福。”
“我才不会去长安城里呢，虽然那里很是繁华，可是哪里比得上这里的平静呢？”
“父母之所以给我取名叫做刘健，是希望我一生能够健健康康的，而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所以我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我会一直这样平淡而舒适地生活下去，你会陪着我的，对吧？”
银香囊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一动不动……
有一天，刘健从田中回来，推开屋门之后，突然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这种香气并非是那种浓烈的，而是很柔和，很舒适，让人感到凝神静气。他心内暗暗奇怪，自己的房间之中没有任何香料，更没有焚香这一类珍贵的东西，那么这种香气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刘健放下工具，开始在房间之中寻找，他寻着香味最浓的地方找去，最后突然发现，竟然是那个银香囊散发出来的。
“奇怪，里面又没有焚着香，怎么会有香气呢？”刘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香囊打开，疑惑地向里面看了看，的确没有任何的香料。既然里面没有放香，那香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觉得事情很是奇怪，可是又找不到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只能摇了摇头，将香囊又放了回去。
晚上，刘健躺在床上，香气还是围绕在他的周围，他越想越奇怪，于是将香囊从枕边拿起来细细地观察着，香气的确是从香囊之中发出来的，可是事实是香囊里面空空如也……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你会显灵不成？”刘健自嘲地摇了摇头，然后调侃道：“对我这个穷小子来说，香气是没什么用的，你真的要是能显灵的话，还不如送我一个小娘子实惠！”
香囊自然是没有回答，只是香气依然……
在这种让人很是舒适的香味之中，刘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当他睡熟之后，香囊竟然从他的枕边漂浮起来，悬在了半空中，好像在看着他一般。
3.
从那天开始，香囊每天都会散发出香味，而刘健渐渐地也习惯了这种香味的存在，并且有些依赖于这种香味的存在，他越来越喜欢这个银香囊了，每天都将它捧在手中，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将它放到自己的胸口。
又是一个夜晚，因为是满月，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房中，刘健已然熟睡，胸口处放着银香囊。
突然，银香囊又一次漂浮了起来，在球身镂空处，飘出了丝丝缕缕的青烟，在空中飘散着，纠缠着，最后凝成了一个人形，依然静静地漂浮在刘健的上方……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形象，身着和香囊颜色相仿的、以金黄色装饰的白色纱裙，头上也缠着金黄色的头饰，她就那样静静地浮在空中，看着下面安静睡着的男人。
其实，每当到了午夜，她都会轻轻地显现出来，然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虽然生活拮据，衣着破旧，但是却无法遮掩他眉目之间的英挺，不难想象，这个人如果出生在富贵人家的话，定然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但是，他能够吸引自己的，并不仅仅是英俊潇洒的长相，而是那种淡然的心境与无欲无求的性格。每当他捧着香囊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因为这样的想法，与自己的正好不谋而合。在她看来，一切富贵都如同过眼云烟，并不值得人去留恋，如果能够安分守己地过好自己的日子，那才是最长久的幸福。如果贪图富贵，那就太俗不可耐了。她是一个清高并且圣洁之人，最厌恶的就是那种恶俗的想法与追求。而刘健，正巧是一个脱俗之人，因为在他的心中，没有那些令人生恶的贪念。
轻轻地落下身来，然后坐在刘健的身边，女子微显冷清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第二天，刘健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儿吓得从床上摔下去。因为他突然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在做梦，一定在做梦……这几天总是做美梦……等真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刘健一边嘟囔着一边又重新扯过被子将自己包起来躺在了床上，然后将眼睛用力地闭了起来。片刻，他又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向床头瞟去，女子却仍然没有消失，而且貌似对他这样的举动很不理解，正纳闷地看着他……
刘健不知道是该闭眼装睡还是起身打招呼，正在纠结的时候，女子说话了：“你在干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啊，就是有点儿没睡醒罢了……小……小姐，您是哪位？怎么会到我的房间里啊？”刘健见人家说话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就过来了。”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刘健又一次被吓一跳，这个姑娘说话还真是直接，一点儿都不委婉，但是她却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好像理所应当一般：“对我感兴趣？不是……我说小姐，您是哪位啊？”
“我叫翩翩……”女子轻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4.
翩翩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刘健说明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甚至没有告诉过他有关自己的任何事情，刘健也明智地选择不再问下去。自己孤身一人，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美丽女子陪伴，要是被自己刨根问底地折腾跑了，也太不合算了，这个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从那天开始，翩翩留在了他的身边。
其实刘健也问过翩翩她来到这里的原因，毕竟自己是一个无钱无势的穷光蛋，跟着他肯定是一辈子受苦的命。可是翩翩只是淡淡一笑，说她之所以来，就是因为他无欲无求，不要求任何事情，她最欣赏的便是清心寡欲之人。而且翩翩还说，若是哪天他真的大富大贵了，说不定自己就会悄然离去……
刘健听罢大笑：“那我还是穷着吧，这样你才能安心留下。真是一个奇怪的丫头，怎么会喜欢过穷日子呢？”
可翩翩却一脸严肃，表示她喜欢的是他的无欲无求的性格，如果他真的被欲望所控制了，那么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刘健觉得她很可爱，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想过苦日子的女子，而且还是如此一个娇美的可人儿。说实话，翩翩的长相身段都很妩媚，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一种娇媚，可是，与长相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中却时时透出一种清冷的光芒，好像看穿世事一般，冷如水，淡若茶，有的时候，刘健看着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圣洁这个词，没错，就是圣洁。而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只有看着刘健的时候才会掺杂进眷恋与痴迷。
每日里，刘健去田间劳作，翩翩就安安静静地守在小院之中等他回来，自她来后，香囊一直都是香的，香气在小小的房间之中萦绕着，久而久之，将整个小院都熏香了。
一日，刘健去田间劳作，还未到傍晚时分，便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回来。翩翩见他到家，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今日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翻地么？”
刘健一脸兴奋地说道：“翩翩，你知道吗？我今日翻地之时，竟然挖到宝了！”
“挖到宝？你挖到什么东西了？”翩翩皱了皱眉，问道。
刘健没有在意她的神色，依然很是激动地说道：“我正在翻地，突然觉得地底下有硬物，于是我赶紧往下挖，竟然挖出了一个小小的檀木箱子！我觉得奇怪，便将箱子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满满的金银珠宝，环佩首饰！我们发财了！这块地可是我们家祖传之地，东西也肯定是祖上留下来的！”
听了他的话，翩翩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她淡淡地说：“发财了？我们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我的翩翩娘子，此言差矣，有了这些财宝，我们的生活就会改善很多，起码不用紧衣缩食，而是可以衣食无忧啊！”刘健开心的说。
翩翩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任刘健高高兴兴地将箱子搬了回家。
晚上，刘健将箱子中的宝贝们一个个摆出来，细细观察着，不住地赞叹着。翩翩坐在一旁，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心里呢，原来你也是喜欢财富的。”
刘健笑道：“苦日子能过，富日子还能过不了么？有了钱，你便不用再跟着我吃苦了，不是很好吗？翩翩，不论有钱还是没钱，刘健还是刘健，并没有改变啊！”
翩翩听后没有说话，嘴边露出一丝苦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改变的只是生活方式，而不是人。
5.
家里有了钱，生活自然也跟原来的有了天壤之别。
房子翻盖了，小屋子变成了大房子，小院子变成了大院子，粗布麻衣被绫罗绸缎代替，粗茶淡饭变成了山珍海味，当然，以前的田间劳作，辛勤耕耘也尽数变成了回忆。
若不是翩翩死不松口，刘健早就将家搬到长安城中了。即便没有搬家，刘健也不时往城中去，流连于繁华城中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翩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最后凝成了一片愁云。
那日，当刘健再一次醉醺醺地从外面走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曾说过，改变的只是生活，可是，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我……我变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我一直……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刘健倚在软榻之上，含含糊糊地说道。
“没有变么？曾经，你说你无欲无求，清心寡欲；你说你永远不会去长安城，因为那里比不上这里的平静；你说你不求大富大贵，只是想要平淡而舒适地过下去……难道有了钱，这些话你都尽数忘记了吗？”翩翩幽怨地看着刘健，质问道。
“我？我说过吗？”刘健用手搔了搔头，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对，我的确说过这些话，没错，我说过……不过，那个时候除了这些话，我还能说些什么？我没有钱，没有富足而舒适的生活，可是，日子总是要过的，我除了自我安慰，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下之外，还能说什么？怨天尤人有什么用？”
翩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在你的心中，其实一直都是向往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的，只是因为实际情况不允许，所以你才那样说，为的是自我麻醉，自我安慰？既然你希望过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去努力奋斗，去争取功名，而是在这样的地方用一些看似清高圣洁的话语蒙蔽自己呢？”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有些泪光闪闪了。
刘健打了一个酒嗝，看着翩翩，笑了笑：“努力奋斗？争取功名？我为什么要那样难为自己？我虽然向往着这样的日子，可是却不愿意像那些傻乎乎的书呆子一样，把自己活活累死！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情愿去种地，然后骗自己说是因为不喜欢富贵，所以才会安于贫贱的。”
翩翩此刻欲哭无泪，自己竟然从一开始便看错了人，信错了人。他是为了骗自己，可是她却傻乎乎地被骗了……
刘健翻了个身，突然呻吟了一声，然后从身下抓出一物，看了看便一把扔到了地上：“这个破玩意儿，快硌死我了，早让你扔了，家里这么多上等的香料，干嘛还留着这个东西！里面的气味真是让人难受，我已经受够了，这里又不是佛堂，为什么非要有檀香味儿？闻了这么长时间，你不烦，我都烦了！”说完，他边呼呼大睡……
走过去将银香囊拾了起来，翩翩嘴角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讨厌这样的味道，就是因为这种味道让人心无杂念，现在他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欲望，充满了杂念，自然会觉得这样的香味讨厌了……看看手中依旧散发着香气的银香囊，再看看睡得死死的刘建，翩翩的眼中终于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6.
“我相信，世界上一定会有无欲无求的人，清心寡欲，超脱红尘。”
“傻丫头，不可能的，即便是有，也只是假象罢了，总有一天会暴露出他的本质的。”
“不，我觉得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我去找到他，然后陪他一起并肩而立，跳出红尘俗世，笑看人间沧桑。”
“你终究还是年轻，既然愿受此劫，那便去吧，只是万万不可失了自己的心……”
呵呵，回想起这些，翩翩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傻，竟然有此执念，认为世界上面会有超脱俗世，无欲无求之人，还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顾主人阻拦，毅然下界……没想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若是一开始便是如此，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的走开，因为当时她只是认为自己找到了这个人，想要陪伴在这个难得的有缘人身边而已，并没有用情，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渐渐地将心丢给了这个男人，丢给了这个看似无欲，实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懒惰而扮作无欲之人，终究还是轻信了，终究还是倾心了，终究还是伤心了……
“丫头，随我走吧，我已说过，一切都是假象罢了。”空中金光一闪，金莲之上宝相端庄。
翩翩微微苦笑：“主人，那些宝物是您放入田中的吧？”
“我是为了让你尽快醒来，不要再继续痴迷于谎言之中了。”
“可是，为什么不早一些呢？为什么要等我失去自己的心之后呢？我不会再留在他的身边了，可是，我也不愿再回去了，就让我留在这个世界吧，我的心已经丢了。”翩翩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绝望。
微微一声叹息之后，金莲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只剩下翩翩凄然立于房中。她看着刘健，满眼悲哀：“若是没有那些珠宝，我什么也不会知道，我依然认为你是我要找的人，我们依然可以在贫困中相依相偎。其实，最悲哀的并不是假象和谎言，而是它们被拆穿的那一刻……因为到了那一刻，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第二日清晨，刘健自梦中醒来，觉得头很疼，他从床上坐起来，依然是矮小破旧的房间。他摇了摇头：“这个梦也太真实了，我竟然梦到了美人相伴，还梦到了无数金银财宝……”
伸手向枕边摸去，然后将香囊拿到眼前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他更加确定刚才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罢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呢？难道是日有所思？不会啊，自己一直想的是不去羡慕有钱人，只要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这种自我安慰一直都很管用的，为什么这次失灵了呢？嗯，肯定是说的还不够诚恳，如果连自己都骗不过去的话，怎么才能让别人相信呢？晚上一定要加把劲儿了！今天庄稼该浇水了，什么都不要想了，还是干活要紧，否则过冬的粮食从哪里来呢？
7.
而在一个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了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年轻女子，她长相妩媚，但是眼神清冷，仿佛世上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在她和女孩儿的身上，各戴着一个圆形的银香囊，一大一小，散发出浓浓的檀香味。
“你不是将香囊留在他的身边了么？”我听完故事，有些疑惑地问道。
翩翩摇头：“我曾在那个香囊栖身过，里面已经留下了香味，既然他并不喜欢，我干脆带走好了，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何为消除他的记忆？”我继续问着。
“一个人从贫困到富有很容易适应，可是突然从富有变成一无所有，任谁都是无法忍受的，我终究还是不忍心让他遭受这样的痛苦。他真的不是故意骗我，他不过是想要自己骗自己罢了，是我自己轻信而已。而且，他毕竟是我女儿的父亲……”翩翩苦笑着答道。
“你到底是谁？”
“我？我不过是佛陀手中念珠所化，后来成为了佛前的舞者，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飞天……”
天亮了，翩翩要抱着女儿回到香囊之中，在她们身影渐渐消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你给女儿取名无心，是因为你丢了自己的心么？”
“也是，也不是，除了丢了自己的心之外，我希望她无心，那样便不会丢心了……还有，我希望她勿信……”
是啊，勿信，不要去轻易的相信，但是那谈何容易，尤其是那些本来就是骗自己的谎言，既然连自己都骗过了，别人想不上当，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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