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离开后的两个月,我整日愁容满面。我的脚步已经无法走得更远,只能待在位于圣彼得堡瓦西里岛上的这间小屋内。对于情感上是否孤独,生命是否具有意义,我再也不去考虑这种事情了。
家里最后几袋方便面都见了底,所以不得不去采购一些食品。我在马路上又碰到了毛方林,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恼怒,一看到那张脸,那些令人屈辱又痛苦的回忆立即驰进我的大脑。
我假装没看见他,拎着袋子想要穿过人行道,却被几辆飞驰而过的车辆挡住了。
“你挺忙啊!”
那只叫人嫌恶的手又搭在我的肩上。凭借他敏锐的观察力,不难发现我有意躲避着他——但这种人知道我怎样看待他。越是这样,就越对我表现出亲切。
“对。”我只回答了一个字。
“那我陪你散会儿步。”
“用不着。”
“别那么绝情,都是自家人。远在国外,理应互相帮助嘛!”
我没再多说什么,快步朝前走去。思忖着在步速上快他一截,就能甩去这位跟屁虫。他默不作声地在后头跟着,惺惺作态的用意让我些许有了点儿想要发笑的冲动。
大致走了几分钟左右,一家位于街角的花店映入眼帘。我毫不犹豫迈着步子进了花店,用手逗弄着花朵,装模作样欣赏起来。
“你爱等就等着吧!”
“正好,看上哪个就尽管开口...今天花钱我请了!等过会碰到那位我的新嫂子,没准今天过后,就会变成我的内人了。”
他说这些话时又显露出那种令人熟悉的、恬不知耻的味道。令我一阵恶心,自然也没什么心情在花店继续逗留下去。我只得继续朝前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停下来对他说:“我要回家去了,你怎么走?”
“我去你家。”
“我真的不喜欢你,我想你也很讨厌我。说实话,你为什么非要缠着一个自己打心里瞧不起的人?”
“哟~怎么着,怕交到狐朋狗友,把你给带坏吗?”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我总说自己想要追寻诗和远方,假装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独特个性,却始终也无法掩藏我平凡庸俗的一面。毛方林只不过是拥有一个敏锐的观察力,就把我灵魂的秘密用利爪开膛破肚,翻弄得鲜血淋淋。
我刚用钥匙打开家门,他就立即侧身闪了进去,鞋也不换,径直走入我的小画室,坐在那张我常常冥想的绿皮沙发上。
“瞧你这里,没一丁点活人的气息呐!”
毛方林一边抱怨一边拿出手机,至少打了十几通电话。不一会儿,小屋内就人满为患,整个狭小的空间变得乌烟瘴气,各种不同牌子的香烟味道取代了萧瑟的艺术之味。
那些人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我被挤到沙发最边角的地方,十分难受地坐着。他们将手机音量调大,不停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并被那些内容逗得夸张地大笑。我感到大脑发胀,但无法出声。过了一会儿,有人站起来,托着下巴开始观赏起我的画作来。
“这就是你嘴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丝毫看不出来呢?”
“可他那种人,就该死不是么?”有人掩着嘴偷偷说道。
“此话怎讲?”
“听毛哥说啊,他的女人缘,早在年纪轻轻时就用光了!所以现在的女人都绕着他走,可都不傻呐!”
八年前,阿斌老师的画室。
“没错,先生,”我们说道,“您说的我一定都牢记在心,我一定努力不随波逐流。”
我虽然满心虔诚地对眼前敬重的素描教师立下誓言,但身旁的毛方林早就想好了对策。
幸苦,诸位幸苦!
在这条雪耻的路上,我们终将走散,我的结局就是这样,我都知道。但。。
但在此之前,让我与你为伴。黑暗无边,与你并肩。
这是叶信在人世间说的最后一句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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