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虫,顾名思义,很臭的虫子或者发出臭味的虫子。这正是我一度以来的认识。

记得小时候,每在夏秋季节,常常窜流在村后小山的稀树林里,捉那披着金灿灿、紫闪闪翅膀的金龟子。然后,将捉来的金龟子用一根线绑其腿上,拽着长线放飞;或者将它的腿都扯掉,然后真的放飞。可爱的金龟子落在我们手中后,大抵命运悲惨。还据有人说,金龟子的背壳中含有金,将之烧成灰后可以提炼出金来。好在小时候还算不得财迷,因此并未尝试大量灼烧金龟子,否则它们就得更惨了。
老家吸引虫子的这类树有栎树、桐树、樟树、枫树等,尤以栎树对虫们最具吸引力。这种栎树的果实是一种小坚果,大约小拇指那么大。从果托部位剥下来常被我们当成小玩具,手指弹出去比赛远近,或者玩那种抛起来抓几个又放下几个的游戏。这个果实还可以熬成凉粉,煮熟后放凉,切成豆腐块那般,夏天吃的话特别解暑。
金龟子最常呆着的地方是老树树皮裸露之处,那里或多或少流着粘稠的树油。想必树油散发出某种特别的芬芳,吸引着金龟子等很多飞虫停留在那里。竞争那块领地的,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马蜂,而且多为体型较大、色彩鲜艳者,看起来就毒气凌人。这些蜂虫成为我们抓金龟子时最为忌惮的障碍。
除了令人生畏的毒蜂,另一种则是令人讨厌的大臭虫。这个臭虫大小与金龟子差不多,形体也类似。最大的区别就是躯壳呈土黄色,而且点缀着麻麻点点,天生一副猥琐的模样。最为讨厌的,竟然发出难闻的气味。所以,常常被我们嫌弃地扒拉到地上,迅速地踏上脚并扭拧几下踩死,仿佛发泄掉了几分厌气。不过,幸好其最大的武器就是臭。
这类臭虫之臭、臭味之虫,可谓名副其实,也是一直存在于我认识之中的臭虫。
进入高中后,住在学校的学生集体宿舍,一个班大约四五十号人挤在一间屋子。宿舍里有两种床铺。一种是校方提供的上下铺。宽约七八十公分,木头骨架,铺面由多条宽约3公分的竹条,用钉子钉在床架的横木条上。这些上下铺一般是各届学生级级传留下来,除非坏了。另一种是学生自己从家里搬来的用当地山竹制作而成的竹床。不管睡的是那种床,每个人都只一床被子,一半垫、一半盖。冬天太冷,有人就在下面铺些书本或报纸,以增加点保温性能。
就是睡上下铺的日子更新了我对臭虫的原有认识。
大概春末夏初的某段时间,不少同学浑身皮肤瘙痒,起大疙瘩,有人还挠出血来。老师或者高年级学生告知,这是被臭虫所咬而致。当时颇为疑惑,臭虫怎么能藏在床上?还竟然会咬人?有人解释,这是种咬人的吸血臭虫,藏匿在床铺竹条与铺板交合的缝隙里。于是,大家开找。简单扒拉它是不出来的,必须用薄刀片在床的缝隙里不断捅。但虫子没捅出来,却捅出来斑斑血液。那可都是人身上吸的血。有经验的人又告诉我们,吸血臭虫最怕热。于是,大家将床抬到室外,从食堂打来开水,对着床缝慢慢用热水淋。终于得见几只亡命的虫子,大豆粒那么大,灰暗颜色,密匝匝的脚,不会飞,果然并非我认识里的臭味之虫。
那个时代那个年纪,倒也没有去计较究竟哪类臭虫才是正宗臭虫。而且,我睡的那张上下铺幸运地没有被臭虫攻陷。所以,当年灭虫行动我只是目睹,并没有参与,不过对这个新认识的臭虫留下了毛骨悚然的印象。
随着高考结束,再上大学、再工作、再成家,这个会咬人的吸血臭虫印象基本湮灭殆尽,反倒是有时候去郊野游玩或者住农家乐,会重逢那种小时候认识的臭味之虫。于是乎,之于臭虫的印象渐渐回归到了小时印记。如果没有后面的故事,吸血臭虫恐怕会不知不觉地重新在记忆中消失。
话说今年夏天七月某日,从密云水库边上云水山庄小度假回来后的晚上,忽然浑身起了很多大包。一片片的,极痒。挠一挠,更痒,包更多更大。尤其是臀部两瓣几乎被大包覆盖,煞是可怖。我曾经有过灰尘过敏的经历,无缘无故身上起一堆疙瘩包,一般忍一忍,挺上几个小时,大抵半天就自愈了。我以为此次亦然,所以并没太在意。岂知,过了一个晚上,包依然如故地延续着。于是,抹了些皮炎平,有所减轻,大概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几天下来,虽然症状不再那么严重,却依然没有消退,而且腰部似乎又新添了一些。如果能忍住不挠,就不会拓展,但最是其痒难耐。于是,不愿意去医院体验排半天队几分钟被大夫打发的那个过程,而且信为旦旦的自认为就是过敏,所以直接去了药店。药店销售亦很确凿地认定是皮肤过敏,建议两种药,一种是增强免疫力的VC片,另一种是抗过敏的氯雷他定片。我感慨年龄大了,功能下降了,老老实实地吃药吧。
接下来的日子,症状稳定减缓,但还是伴有星星点点的起伏。期间出外太原一周,住宾馆的那几天后,不知不觉中似乎痊愈了。可是,回到家后包包重启。更严重的是,小女儿身上也有了包。好在症状比我轻,而且家里其他人无情况。看来这个未知的过敏源只适用于我的某种特质。我苦笑曰,还是女儿遗传老爸啊。
就这样,身上的痒包起起伏伏、反反复复,每当我出差在外就会趋近于好,女儿则每当不在这边住就会恢复。我苦苦思索,无法确定这个过敏原究竟是附着于衣服床被还是缘于身体功能的问题。鉴于家中的床单被罩换洗了个遍,兼之女儿也出现了过敏情形,似乎可又以排除衣物或者身体方面的原因。那么究竟因何所致?看来非得去医院查过敏原不可了。
在思考的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怀疑未必是过敏所致,莫非是某种虫物在悄悄作怪?念之所及,迅雷不及掩耳地掀开了床垫子。天啊,在床笠覆盖下面,一群灰黑色的虫子正蠢蠢蠕动!我迅速地就地一一正法。鲜血四溢啊!的的确确,就是那种高中曾旁观过迄今快在记忆消失的那种会咬人的吸血臭虫!怎么也没想到,当年农村那么泛滥成灾的情况下我安然无事,却竟然许多年后在条件优渥的当下、在大北京的家中遭遇了臭虫攻击!来不及作更多匪夷所思的联想,我拆下整个床笠,继续仔细在床垫周缘、沟沟缝缝中翻寻,并无新发现。

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松了一口气。但更紧迫的问题摆上心头。须知,臭虫是很难扑灭的。就这么简简单单翻查床垫,恐怕显然不可能灭杀干净,而这可恶可怖的臭虫又必须斩尽灭绝。怎么办?由是,紧张的心从过敏的困扰转移到了杀不尽臭虫的忧虑。
与此同时,妻子手脚麻利地从网上下单一款灭虫药。客服告知,专灭臭虫,且甚是高效。我一贯对商家的夸口持怀疑态度。药到后,仔细一看说明书,仅说灭蟑螂只字未提灭臭虫。买都买了,且喷用吧。于是,将床垫子以及床架下面做了一次全面清扫。然后,将药按说明书所示在床垫子和床周缘相关处大量喷洒。且观其效吧。
好歹来说,眼力所及的虫子已全歼,而且我与女儿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段时间。但我心里忧虑地清醒,与臭虫的斗争无法一蹴而就。果不其然,好景没几天,身上又开始起痒了。于是,赶紧又翻查床垫子。除了上次的灭虫斑迹,并无新发现。但可以肯定,没那么幸运就扑灭了所有臭虫,痒的问题大概率还是臭虫在兴风作浪。
如何是好哇?我又想出一招。每当半夜,在脚上痒到痒醒了的时候,立即打开手机电筒在床上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找到了一只已然饱腹正拟逃串的臭虫。迅速地、恶狠狠地捏住,两个手指死死地搓成肉泥。鲜血染红了手指。触目惊心,又暂解心头之恨。如是者三。
看来,与臭虫的斗争不可避免地要陷入持久战。无奈之余,又从网上大量了解类似情况,很多人提到家中发现此类臭虫后的极端烦恼。因为实在难以灭杀干净,无奈之下,有的人将床垫子扔了换新的,有的人将整个床换了,有的人甚至直接换了房子。小小臭虫影响巨大啊,我已然在做将家里才买了不到半年垫子扔掉的初步打算了。

但在尚未黔驴技穷之前,还不想放弃争取歼灭臭虫的斗争努力。鄙人分析认为,一方面,毕竟臭虫事件发生在近两个月,总体繁殖量应该不大,蔓延面积也不会太广,而且经过一次集体屠杀和三次半夜突击,目前臭虫应当所幸无几。另一方面,鉴于臭虫晚上必须出来活动找人吸血,所以应该不会藏匿在离床垫太远的地方,床底下及床外部大概率不会有臭虫存在(之前清扫也没有发现痕迹)。因此,臭虫重点和最大可能的藏身领域应锁定在紧紧围绕床垫一带,我试图打一场歼灭战。
于是在京东、淘宝等上面搜各种灭虫药,认真浏览效果评价,反复比较选定了包含喷液、粉末类的三款药。待到三药到齐,选了一个周末,三管齐下,将药大量密集倾洒在床垫上下两面以及周边和缝隙中,几乎将垫子喷湿了。同时,将粉末药广撒在在床底和周边。然后,关上门窗,封闭一天。效果如何,且听天由命。
在观察灭杀效果的此后日子里,会不由自主地重复两个动作。一是时不时掀起被单和床垫查看,检视有无臭虫踪迹。另一个是每当夜晚感到有所痒痒时,即刻起身手机电筒探究是否为臭虫作恶。有时候身上有点正常的痒痒,也会不自禁地怀疑是否又是臭虫所致。显见被臭虫困扰到有点神经质了。但到底有了较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受到臭虫折磨。莫非竟然幸运的灭杀干净了臭虫和虫卵?!那就真阿弥陀佛,感谢之至。
百度吸血臭虫,其从卵到成虫的整个发育过程,在温度适宜条件下(35-37℃)约35天左右,一年可繁殖5-6代。回顾起来,离最后一次确凿被臭虫所咬至今,大概过去了两个多月。据此推断,应该是没有新一代臭虫产出吧。又据百度所示,成虫寿命一般为1年左右,一般从5月份开始活动,8月份多,10月以后较少出现,夏季极其活跃,冬季则停止活动和产卵。那么,虽然当下户外为寒冬,但屋中暖气旺盛似春秋,不知如果尚有存活的臭虫,它是否还在蛰伏呢?当真未为可知也。以致我依旧不敢确切地认定已将臭虫们彻底杀灭,且惶惶待到明年夏季再作结论吧。
回过神来,反思此次臭虫事件。虽然臭虫曾被列为“四害”之一,但现当今生活中此种吸血臭虫在家中是几乎不得见的,而在城市遇到更绝对是小概率事件。所以迄今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臭虫究竟是来自何方?最大的嫌疑,是在原生态环境较浓的云水山庄偶遇并随身携带而来?那可真是不虚彼之行呀。
此番经历过后,对吸血臭虫之厉害心有余悸,可谓拜服之至。尽管依然心怀忐忑,但无论如何臭虫之扰算是告一段落,所以我也必须鼓励自己,要有信心去相信和期待已与这个会咬人的吸血臭虫做了了结。是以为文纪念。同时亦是完成了四害三部曲之臭虫篇。
(20241224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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