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于我来说,其实是并不喜欢的,甚至讨厌。因为,打小时,有一种反叛时时在身上涌动。比如,刚刚学会说话,大人便拿本破唐诗,装模作样引导着我去念: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其它还好,就是发音“前川”时,老是含混不清,把“前”与“川”,合起来念成“川川”。我姐姐不信这个邪,纠正不了我。于是,她耐着心,反复教我“遥看瀑布挂前川”,我跟着:遥看瀑布挂川川。
前川!她重点施教。
我跟:川川。
她敲着桌子,再教:前川,前!川!
我费劲地跟:川川,川!川!
她恼火了,显然失去了耐性,拧着我的耳朵,在旁边大声念:前——川!前——川!
我痛哭:川——川,川····干吗拧我?不念了,不干了。
大笨蛋一个。姐姐扔下书,拿手捏着我的左右嘴角,那嘴巴就变得又扁又大,前——川!前——川!她直冲着我嘴里吹气,直着嗓门吼道。
我抹着眼泪,号哭。经姐姐这样反复折腾几次,便对唐诗之类畏如蛇虎,她再教,我就装哑巴,翻着白眼看她,死鱼不张嘴,能奈我何?
不仅如此,但凡她所喜爱的,我就从心底里自发抵制。比如,她喜欢唱歌,经常拉一帮女孩们一起练歌,还跳着舞,边舞边唱。我则溜一边儿捉蚂蚁或者逮蛤蟆玩儿。
但是,她到底没有放过我,因为,她还肩负着照看我的重担,且总想把我当成她的附庸,她要干什么,就一定想要我也跟着她干什么。
一天,她笑嘻嘻拿来一兜巧克力,这是我最爱吃的,便伸手抓取,她瞬间把兜藏在背后问:想吃吗?
我睁大眼睛:想吃。
想吃就做件事。她笑眯眯地说。我嗫嚅半天问:又是教我背唐诗呀,那我不干。把头摇得如货郎鼓。
背唐诗就算了,我看你也不是那块料。待以后长大了你会喜欢的。我看你动不动咧着大嘴哭,声音嘹亮,倒挺适合学唱歌的。姐姐用商量的口吻说。
唱歌呀?我在犹豫。因为我看这些女孩们唱歌时,也挺费劲的,一句句唱,调门高时,脸都憋得通红。姐姐在教她们时,有时也是发着脾气。我怕她又扯我的嘴。
但巧克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便一直望着她,心里打着算盘。
你如果要学,我就经常给你买巧克力。她好像看出我的心思,拿这个来进一步诱惑。
我大喜!这等好事如何不干?况且天天捉蚂蚁逮蛤蟆也常常惹母亲生气,与其面对她的吹胡子瞪眼,不如面对巧克力有趣啊。
自始,便嚼着巧克力,跟着姐姐哼歌儿了。哈,学歌比背什么唐诗有意思。只要调子能哼出来,就算数,至于咬字准不准,没关系,姐姐说。
于是,在巧克力的鼓励下,我慢慢喜欢上了唱歌。就这样一直从幼儿园唱到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后,挺繁忙的,其间一度累得唱不出,也不想唱。脑子里塞得尽是领导讲话,各种柴米油盐,各种晋级勾心斗角,各种······
那年回家过春节时,面容是很憔悴的。姐姐关心问生活工作情况。我叹着气说,还好吧,就是总觉得学校跟社会是两码事,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故而心力有些疲惫。
姐姐嗬嗬大笑,没有讲多少大道理,只是邀请我到歌厅唱歌。
那晚,姐姐一家和我一起来到歌厅,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忽然感到一种亢奋。我以前最喜爱唱西部歌曲。尤喜音乐里的马头琴声。
因为西部高山,峻岭,草原,大气磅礡,它们在我吼叫的时候,就像一轴轴风景画,在眼前掠过,那悠长浑厚的马头琴声,能把我的情绪掀上天际。
我点了一首容中尔甲的《高原红》。这歌不仅音域浑厚,而且,还有一点点初恋的甜蜜深溶其中,令人浮想联翩,激情不已。
其实,多年的唱歌, 也让我获得一种深深的感悟,唱歌虽然是嗓门吼,但也要用情,用心。正如作文章一样,技巧固然要有,但真情也很重要。正所谓“最真的情,最美的文”。
那晚,一曲《高原红》唱下来,博得个满堂喝采。歌厅老板娘都吸引过来了,兴奋得举双手拍巴掌。并慷慨许诺:今晚的费用全都免单,说这是她开歌厅以来听到的最雄浑大气,最有力度,最震憾人心,最深情的歌!卧槽!连用四个最,让我很是吃惊,也很得意。
回家的路上,姐姐一家兴高采烈,我也很高兴。她悄声对我说:以后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吼歌吧。让歌声伴着你一路坎坎坷坷往前走。
那年春节,果然过得非常愉快。那年以后,歌声又在我苦逼的生活里,时不时地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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