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终于长出了大门牙，用尽力气咬破了混沌的蛋，轻而清的蛋清向上飘，变成了天，重而浊的蛋黄向下沉，变成了地。盘古太累了，慢慢地睡去，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变成日月，长长的大耳朵变成一直连到天边的云，雪白的皮毛变成一望无垠的草原，悠悠的呼吸变成春夏秋冬四位天神……好，月亮出来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儿，小鬼们，下周见！”
老师话音未落，小兔子们早已冲出教室，“这帮小崽子……天天都这样，快毕业了也不多看我两眼。诶？萝卜、白菜，你两怎么还不收拾东西？”
“我不想回家啊。”萝卜看着窗外，远处有些光点，他叫不出那颜色的名字，“要毕业了，我想再多看看这里，以后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我只是在等她。”白菜一脸嫌弃，但又一脸习惯了的样子，“老师，反正你回家也一个人，要不你把后面的课也给我讲了吧，讲完到我家吃，萝卜也走。”
白菜是老师的爱徒，学习上的事儿总能有求必应。老师坐到他两对面，萝卜依然看着窗外，老师语塞了，不知讲点什么。“嗯，讲哪节呢？这么好的晚上用来讲课其实煞风景的很啊。”
“就接着讲盘古的呼吸吧，我最喜欢听你这些没用的课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孩子。老师无奈的晃了晃耳朵：“盘古的呼吸啊，后来变成了春夏秋冬四位神，你们这届是最近一个夏天从地里长出来的，所以只对秋冬两位有印象，我来说说这四位大天神。夏天玩性最大，高兴的时候把大地晒得懒洋洋的，连狼都不愿意出来找吃的，不高兴的时候就瓢泼大雨，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开心，好在夏天不要大伙做什么，大伙也就由他玩。秋天勤勤恳恳，总是匆匆忙忙的追在二哥后面收拾乱摊子，他来了就风调雨顺，还能把大哥藏在地里的好吃的翻出来，免得他走了大伙挨饿，待会儿去你家吃饭还得感谢人家秋天。冬天呢，比较严肃，不喜欢大家跑来跑去没个正形，就刮冷风，下大雪，好让大家没吃的跑不动躲家里睡觉，难得他造的雪是个好东西，大伙都很奇怪他哪儿来的艺术细胞。春天呢，是大哥，超脱而不高傲、智慧而不炫耀，比起三个弟弟，最像一个神祇。每次都晚上悄悄地过来，生怕把大伙吵醒，先慰劳替他看着四弟的腊梅松柏，让他们去休息，再跑到最高的山上召唤希望……”
“希望是什么？”萝卜觉得新鲜，早回过了头，插了一问。
“希望是春天独有的坐骑，这世界沾了它，才成个世界。春天就在山顶上，叫风来做胳膊，叫雨来做手，叫星辰给他引路，叫希望跑遍各处。春天走过山，山就醒了，换下银装素裹，披上翠羽青衫；春天走过河，河就醒了，冰盖破裂消融，哗哗啦啦的撞着，笑个不停；草原更是早就等着春天来了，好让自己热闹一些。春天不疾不徐的巡视一遍大地，就静卧天地之间，等着大伙醒来惊诧于春天的杰作，然后欢呼春天的到来。在夏天来玩之前他还要精细的调整自己的作品，让花开得错落有致，让树绿得别有洞天，让雨照顾到每一寸土地，还把各种好吃的藏在地底，那真是个幸福的世界。你们这届毕业了就能见到春天了，到时候有吹不完的春风，淋不完的春雨，吃不完的食物，跑不到尽头的草原，说起草原呐，你们这帮小鬼还没见过真正的草呢，连绿色都认不得，天天就嚼那点枯草根、腌萝卜，毛都没刚出生时白了……”
“老师不对！”萝卜想起了什么，眼睛里还闪过一丝惊恐。
“嗯？咋啦萝卜，耳朵都竖起来了。”老师教了这孩子几个月也没见他竖耳朵听过课。
“我家说没这么好，春天来了我们毕业了，就不能吃学校吃家里了，要去草原自己找吃的，我家还要去山那边的草原，狼蛇虎豹们也一样，咱们吃草，他们吃咱！”
“你家真要搬走啊？你不和我玩了？”白菜一点不关心自己也是食物的事，他只关心萝卜。
“哈，你消息倒灵通，这是准备下周讲的。”老师又晃了晃耳朵，“这段还真是难讲呢。白菜别怕，山那边也不远，只是隔了两条河不好过罢了。”
“没错，万物复苏，其乐融融，但也危机四伏。因为春天带来的不仅是吃的，更是真正的大自然。生命嘛其实都是一种轮回，狼吃我们，死后也变成胡萝卜被我们吃。死掉或者被吃掉的就得忘掉一切，回地里再长一遍，再来玩这个游戏。”
“哦，那倒不是很严重，但我不想忘记你们，我还是不要出去了。”萝卜耳朵垂了下来。
“不，恰恰相反，一定要去，这正是春天召唤希望的用意。也许我们会迷路，被追上，被吃掉，忘记自己的一切重新来过，但这不算什么，你们还没有在草原上驰骋过，没有听过风追不上你时的唏嘘，没有看过大河奔腾时的壮阔，没有交过海陆空数不过来的朋友，没有听过鸟儿的歌唱，蛐蛐的交响，甚至没吃到过刚拔下来的新鲜萝卜。所有的一切，都是春天的馈赠，是希望的所在，美不胜收，不可辜负啊。你说咱们就每天在洞里这样啃草根，你看我我看你，又有什么意思呢？大家天同覆地同载，那一丝危险，又怎么能成为我们享受阳光沐浴的障碍，我们的祖先可是咬破混沌创造光明的盘古，不是躲在地下的鼹鼠。等你们毕业了，我还要去流浪呢。”老师讲着讲着站了起来，好像坐着讲没感觉似的。“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边走边说。”
“哦。”萝卜听得似懂非懂，倒是很想跟着老师去流浪流浪。
“哦。”白菜还在想萝卜搬家的事。萝卜流浪，那他也流浪。
“老师，他是谁啊？”萝卜一抬头，窗户上趴着一个头，很像家里挂的哈士奇照片，但是眼睛闪着放学时自己不认识的那种色光，友好的眨着。
“哦？！”老师回头，倒吸一口凉气，他看见远处的山上，几对绿色的荧光闪烁，“是春天来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