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是我家至暗时刻。
姥姥去世了,二舅坐牢了,里里外外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生活的悲痛,并没有得到改写,而一点点渗入到活人的每一天。
想想打水漂的十几万呢,可是我爸省吃省用的十几万,生病住院都舍不得花的十几万,一下子打了水漂,我爸苍老了许多,他常常坐在院子里昂天长叹。老天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这样的磕绊,未免过于残忍。
大哥时长劝他:“凡是想开一些,这些钱权当喂狗了。”
“即便是喂了狗,我也要吃了这条狗的肉,现在可好,什么都没用了。”说着说着,眼角滑下来一连串浑浊的泪水。
可想而知,接下来他会向我大哥控诉我姥姥家的所有事,从一个白面馒头到盖造的房子,从姥姥的医药费到舅舅家孩子的学杂费,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我打电话给我爸时,他正在给我大哥讲着,之后,又对着我讲一遍。
“要是还有这一笔钱,我和你妈病了,也有个依靠。你们要是准备买房子,我们还能帮衬一把,可惜啊。”我爸说着潸然泪下。
其实我知道,即便我们买房,我爸也未必会帮衬,这样说,与父母的情感太过于冷漠,但是事实。
“你姥姥最大的福气,就是生了一个孝顺的女儿。光我们贴补了多少钱啊。”
“爸,回头我在给你转点钱,你们先用着。有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只会伤了夫妻感情。”我挂断了电话。
其他人我可以不管不顾,可是我爸妈,我实在做不到不闻不问。因为二舅借钱的事,我和江子亚之间有着明显的隔膜,还没有愈合。
现在开口谈钱,估计又是一顿争吵,我心神不宁,不知道如何是好。
算算这两月的工资,刨去五险一金,到手也不过一万多。现在想来这份工作还是过于安逸,天天呆在舒适区,也是温水煮青蛙。
只是我还下不定决心辞职,我手中没有底牌,我害怕万一下一份工作不如现在该如何是好,我也担心工资,待遇都不如从前,又该如何呢。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找一些由头给父母一些钱,整个人徘徊在焦虑之间。
“我想跟你谈谈。”我鼓足勇气,夫妻之间,有话还是要讲明白,起码我认为。
江子亚刚下班到家,他有些意外。他将衣服挂在墙上,脚底下的凳子和桌子挪开,一室一厅的房子住着4个人,到底是太狭窄了。
“你等一会,咱们两个将桌子搬到厕所门口,这转身的空间都没有,还是要赶紧买房。要是我一个男人还好,可能委屈了你们。”江子亚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将屋子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起来。
一张床,一张沙发,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在加上孩子的日用品和推车,屋子里堆积的一座小山叠加在另一座小山之上。
“哎,对了,咱家还有多少钱?”他拭去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看了看我。
“我看看,大概二十多万吧。”
“是不是刨掉二舅的那五万。”他认真的看着我。
“对,对,赶紧收拾吧,一会还要吃饭了。”这句话压在我胸口。在以后的日子里,江子亚时常会提到那五万,找不回来的五万,似乎在提醒我犯过的错误,似乎在警告我帮助娘家人适可而止。
到底我还是没有开口讲,我知道我不能再剥削我们的小家了,何况我给父母转过去的钱,也未必都能弥补他们丢失的钱,而且我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一下子将十几万给他们。
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懦弱了,像是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
晚上我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我错了吗?我的良心过得去吗?
内心的暴力,令我难逃其罪,虽然罪魁祸首是我二舅,可是我莫名产生了一种愧疚感。看到父母在受罪,自己于心不安,看到他们以泪洗面,我却无能无力。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多吃一块肉都会觉得不应该,我的脑海里常常浮现一句话,我不配,我的父母还在受罪,我不能拥有好的生活,起码不能比我父母好。
我总想着帮衬他们,只要他们好了,我才有资格享受现在的生活。
夜里好安静,江子亚的鼾声一阵又一阵,他肚皮上的脂肪越来越厚,我看着他肉锥的脸蛋,他真的吃胖了。
他犯了什么错呢,这么辛苦的挣钱,就是希望我们能够生活的好一些。
每个人都在奔赴自己的小日子,我们是,向南也是,他周转在城市里的角角落落。
江娜只知道他开公司了,其他一无所知。不过最近她发现不对头,向南天天蹲在家里。
有时候,在家里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什么都不顺,说什么都不对。
江娜的脾气怎么可能受这份委屈,两个人在家里对着骂娘,谁骂的娘多一些,谁也就赢了。
男人在这方面还是不行,向南本身嘴巴笨拙,说话都不利索,更别提吵架了。
两个吵架的惯例,先是骂,骂不过,就摔东西,小豆豆小小的年纪,就继承了他们表达情绪摔东西的方式。
有时候,在我家耍脾气,不分青红皂白的摔东西,江娜从来不问,还哈哈大笑起来,说是根没有长歪。
江娜家的一些事,我们一清二楚,一般他们两个打架都会通知我们,当然也有不通知的时候,除非江娜占了上风。
婆婆倒也不言语,女儿没有吃亏,随便他们折腾。
这次他们又打架,不过没有摔东西,不是不舍得,是前几天因为儿子上学的问题,两个人在家里能摔的都摔了。
江娜来到我家,总会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之后将向南骂得狗血淋头。
他一直牟足劲的想创业当老板,现如今蹲在家里不出门,想必生意要黄了。他不说,我们谁也不问。
不过这次倒是认清事实,他开始接私活,两三个月一个项目,一家老小的温饱倒可以解决。
只是始终不愿意上班,他于心不甘,始终有个当老板的愿望,印上经理的名片,心里总是欢喜的。
可是他不知道亲朋好友怎么来评价他,说他心高气傲,能力配不上野心,只有做梦的份。
这样的攻击,他不是没有听过,只是假装听不见,他像是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一意,又显得一意孤行。
时间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是年龄渐长,还一无所有。而自己又不愿意改变,即便时代都换了天。
滴滴的出现,阻断了出租车,外卖代替了方便面,微信取代了电话,而向南还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当老板的梦想里。
两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去上班,一家人的吃喝还是靠着微薄的兼职工资维持。大哥给他出主意,让他做一些小买卖,街上跑的,路上推的,只要干好,总能发财。
他拒绝了,这样的生意他看不上,他是要成立大公司,未来要上市的那种。
他的野心真的很大,他的梦想同样伟大,只是他不愿意脚踏实地,从最基础的工作一点点的做起。
他眼高手低的样子,像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满怀期待,又觉的委曲求全。
豆豆开始读小学,一个小学二年级,不仅日常学习,还有各类特长班,各类学杂费加一起当真不少。
走投无路,江娜只能重回职场。
本身她高中辍学,学历低不说,又上了年纪,接下来的职场生活异常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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