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上掉下个好消息
梁山跟着熊姐很快就到了她家。谢老板正在门口收拾着他的铁皮箱子，里面养着他从各处收回来的黄鳝和王八，这些野生的玩意很受城里人喜欢，谢老板很有眼光，最早只是自己抓这些野生的黄鳝和王八卖给专门下乡来收的老板，后来看着人家特别稀罕这些东西，干脆自己当起老板来，起初还需要走村串户地去叫喊着收，后来渐渐有些名气，大伙儿都知道有个谢老板专门收购，就会专程送上门来卖，没几年光景，谢老板就成了村里最先富起来的一拨人，家里不光砌了高大的楼房，还装上电话，在别人家还住着平房，甚至茅屋的情况下，他家就真正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了。敢于吃螃蟹的人，就能先享受到创业的红利，梁山一边看着谢老板，一边若有所思，他们家三父子，为什么就只能守着几亩薄田呢？
电话还没打过来，对方也没有留下电话，梁山只好耐心地等着电话过来。他看着谢老板穿着雨裤，把铁皮网箱一个个打开，里面的黄鳝是分了等级装箱的，大中小号用不同的箱子装着，这些黄鳝的品类决定着它们的身价，大号的价格更高，也更有市场，谢老板起初收回来就统统卖掉，后来发现小的卖不起价钱来，便又有了新的想法，决定把小的饲养起来，门前就是池塘，水是不缺的，于是买了网箱就开始养殖黄鳝，他养的黄鳝也是投喂的泥鳅、田螺、小米虾等，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避孕药，因为小苗是野生的，养殖也是散养环境，所以并不影响口感。
谢老板提着水桶到自家鱼塘里打上水，把这些要出售的黄鳝再换遍水，再仔细清理一遍，成色要好，不能有死的，他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换水，仔细观察它们的状态，但凡有一点翻肚皮的鳝鱼，谢老板就会把它们捡出来，扔到旁边的水盆里，熊姐则趁它们还有一丝余气，剖开它们的胸膛，掏出里面已快消失到无的一点可怜的肠子，然后举起一块碎砖头，把那鳝鱼圆圆的身体锤成扁扁的一片，再几刀砍下去，分成大小均匀的几段，熊姐从专用的小刀，到举起砖头，再又拿起菜刀三个流程里自如切换，一看就是操练得相当娴熟了。梁山看着她三下两下就把几条鳝鱼收拾停当，忍不住感慨，任何事都要多练才行。爹和哥，还有姐和熊姐，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做成了一把好手，他突然就想起了《卖油翁》，也许确实只是“惟手熟尔”。如果自己再多干几年农活，会不会手熟起来呢？
他不敢想，他不是怕吃苦，可是如果像爹一样一辈子，他真的能忍受吗？也许不能。如果是从前，他一辍学就跟着爹干，他也许就会走哥的老路，学会做农活，等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再找个女子结婚，生儿育女，然后一直到老，就像他爹和娘一样。梁山就这样盯着谢老板和熊姐有条不紊地干着他们手中的活计，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发着呆，他似乎在看着他们做事，似乎又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从县里回家后，他发现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这种游离的状态，他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他有一种找不到自己了的错觉。
他就这样痴痴地想着，十分钟的时间，平常总觉得很短，今天给他的感觉却是特别的漫长，他有些等不及了，他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那锁在匣子里的电话机前面，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一部小巧的电话机，外面包着一个铁皮壳子，右边键盘部分被盖板挡住了，左边听筒露在外面，盖板边缘拿一小锁锁住，一看就是为了防止别人偷打电话，但接听可以自由，若想打电话，必须得开了锁，揭开面板才行。那是刚开始有程控电话的时候，电话费还不便宜，谢老板家里来往的人多，电话自然得锁上，不然被人偷偷打了长途，那费用可是吓人。
梁山发现电话机没有问题，只要有人打，一定打得通，等了这么久，电话没响，是因为没人打，与电话机本身没有关系。梁山不好单独呆在谢老板屋里，只好又走出房间，回到门口的板凳上坐下来。他想若是女孩子来的电话，除了刘美丽应该没有别人了，那她是在哪找到这个电话的？一定是去建筑队找了工友打听到的，他想起回来之前，因为失落，他也没跟她打招呼，她却还在想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不辞而别生气，可见她的心是真善良，而且对他是真好。
可是她找自己又为什么事呢？他想不明白。她上次明确告诉过自己她已经答应她父亲了，她已经与结婚对象订婚了，难道有什么变故吗？莫非她不用听从她爹的话嫁给那个人了？梁山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升起，他身上一阵发热，脸也跟着像发烧一样滚烫起来。他有点坐不住了，又站起来，走到门前的树荫下，有一丝微风拂过面庞，他觉得电话再不来他就要窒息了，他已经等不及了，但他又不得不等着。
嘀嘀嘀，他在门前树荫底下清晰地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他抬起腿就跑，仿佛不跑，那铃声就会跑了一样。
喂，你好，请问是找梁山的吗？不等对方说话，他冲进屋子，抓起话筒就问。
电话那头传过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我，刘美丽。
真的是她，梁山心里一阵暗自窃喜。 他平复了一下紧张到要蹦出来的心，捂住心口说道，你好，美丽。然后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该说点什么呢？问她过得好不好吗？还是问她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吗？ 其实他都想问，可是话到嘴边他居然不知从哪问起，他对自己的笨嘴拙舌特别难过，关键时候，它们还是发挥不了作用。
梁山，你打算在农村干一辈子吗？为什么一声不响就回老家了？难道你就不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吗？刘美丽带着些抱怨的口吻一口气丢出了好几句，不等梁山答话，又接着换了个语调。梁山觉得那个满脸含笑的刘美丽又回来了。她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有好消息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回来吧，上次作协的李老师帮你投的两篇稿件有回音了，其中一篇《故乡的河》还获了奖，李老师说不光有稿费，还有其他奖励，叫你赶快去找他。
梁山的心又开始急速跳动起来，这次不只是怦怦直跳了，他感觉它都要咚咚跳出胸膛了，原来意外惊喜就是这般滋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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