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短短一个月时间,只是换一个地方,换一种心境,去感受自己经验范围以外的人生样貌,而不是换一个地方消遣,却没想到就在不经意间遇到了你们,相遇、相识、相交,我从不相信缘分,但我相信遇见你们是最美的意外。
进车间的第一天,遇到了带我的师父。说是师父,其实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也仅仅只比我大一岁,比我早进厂一个月。师父是广东当地人口中的广东仔,而且在我眼中绝对算的上是一个靓仔。初见师父是在工作台前,我安静坐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管这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帅哥叫师父,我本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师父看样子也是,这种情形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和师父聊开了之后才发现师父很爱玩,和周围几个哥们打闹的疯狂程度会让我恍恍惚惚回到了两年前的高三四班,那个熟悉的教室上演了一幕幕何其相似的场景。师父爱玩,师父更顾家,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师父都会给家里寄钱,哥们笑话他,说只有结婚的男人才会往家里打钱,你一个单身装什么装,师父总是笑着骂回去,也不多争辩。师父只比我大一岁,却早已经历过多次人生的跳槽,从电信到联通再到移动,每一次的改变其实都是一次对于自己和生活的退让妥协。
雄哥,湖南郴州人,也是我至今为止认识的第二个湖南人,雄哥是几个人里面话最多的,是车间里的百事通,对于每个人的基本情况了如指掌,谁是哪里人,是不是单身,工作多长时间,他全知道,在我的整个学徒生涯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二师父角色,雄哥乐于和别人开玩笑,开起玩笑来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雄哥在厂区外租住着一间二十平米的单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家具虽少,但一天的劳累之余总还是有个心头的念想,在那张小小的方桌上,雄哥曾慷慨地准备了一大锅鱼来招待我,我记不清鱼汤鲜美的味道,但却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
还有一个来自贵州的十九岁布依族女孩,像每一个爱美的女孩子一样对于自己的体重有着严格的衡量标准。喜欢笑,还容易脸红,每次笑的时候,雄哥都会在一旁刻意模仿她的两个小酒窝,惹得我和师傅狂笑不止。还有一次,我问她布依族名字叫什么,她抿嘴笑着说一点都不好听,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听她说起故乡和童年,我的脸上都会挂着一副艳羡的表情。满月的夜晚,她们会坐在公路旁的护栏上一起对着天空发呆,任思绪穿越这万米夜空的阻碍直达云端,听她这样子讲着,脑海中就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幅画面;在远离村寨喧嚣、大人呼唤的地方,一轮圆圆的新月高悬在漆黑的夜空中,透过月亮撒下的皎洁月光在柏油路面上铺了一层华丽的银毯,几个调皮的孩童坐在护栏上叽叽喳喳,几双光着的小脚丫一刻不停地悠闲晃动,星星们都一起随着月亮悄悄地记录着孩子们口中的小秘密。那一刻我只想说你的童年可真浪漫。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浪漫非但能赞美爱情,也能如此恰到好处地形容一个人的童年。
她说小时候会和玩伴们去邻居家地里偷吃刚成熟的花生,一个个稚嫩的身躯顾不得衣服上会沾染泥土,直挺挺地躺在花生秧上滚来滚去,好不自在。她说这事去年还做过一次,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还带着一帮小孩去邻居家花生地里祸害,那颗未泯的童心和勇气真是让人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她说家里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听她说着她们的矛盾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姐姐,十七岁时的我抱着同样不喜的态度和姐姐朝夕相处,免不了的口舌之争,甚而拳脚相加,姐姐考上大学的那一整年时间,放学回到家和老妈在一起就会时不时提到姐姐,想起她在的时候我们会是什么样,之后像是突然一朝顿悟,没有矫情的道歉原谅,两个人都默契地遗忘了那段不愉快的记忆,纠葛了十八年的恩怨就这样分崩离析,化为乌有,姐姐再回到家时,彼此言语间多了关心问候,少了顶撞冲突。每一个愿意等待弟弟懂事的姐姐都会交到好运的,相信我。
富士康的工作虽不繁重,但却枯燥乏味,你们身在其中,却每天乐的花开,真心希望你们会一直快乐。我会记得那个认认真真纠正我错误的师父,我会记得那个告诉我车间又来了美女的雄哥,我会记得给我讲故事听的布依族女孩,我会记得我们虽萍水相逢,却相见恨晚。
我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生活给予我们的其实恰恰是当下最适合我们的,上帝打盹的时候也没忘了在每个人前行的路上随手插上几束盛放的鲜花。
师父,多吃饭少抽烟;雄哥,好好生活;讲故事的小姑娘,既然生的一副好面容,就不妨笑的自信点吧。三位,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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