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先生

我爷爷的姨爷爷，姓杜，行二，鸭子河一带都叫他杜二先生。杜二先生16岁的时候还叫杜二。他爹，杜老先生说，老二长的排场，明天跟我去喝酒。第二天，杜二就穿起长褂，戴上黑毡礼帽，跟杜老先生去喝酒。说是喝酒，其实是谈生意，鸭子生意。

鸭子河其实叫青溪，从山北黄岩洞下流出来，300里，往南一直到太湖。只有从北乡到南乡这70里叫鸭子河，因为杜二先生家在这条河上养鸭子。杜老先生58岁归了西，杜二就成了杜二先生。有杜二先生就有杜大先生。大先生说，我们兄弟从小放鸭子，一起长的。16岁老头子一句话，你就天天出去跟人喝酒，我依旧是放鸭子。凭什么就不能你放鸭子，我喝酒？

杜二先生把黑毡礼帽取下来拿在手里，大哥是想换换？

换换。换换！大先生接话。

那行。明天你去虾子沟，没生意，就喝酒。你头一回，让三子跟你一起去。他天天跟着我，规矩都懂。

第二天，大先生穿起长褂，带上黑毡礼帽，就去了虾子沟。没生意，就喝酒。中午开了席，主宾让了一番，终于落座。大先生端杯要饮，三子立马过来提醒，先生，第一杯要主人说话才能喝。大先生起箸要夹鲤鱼，三子赶紧又拉衣角，先生，那鱼是木雕的，看菜。规矩不懂，大先生喝酒是了得的。一两二钱五的白盅子，两杯下去不用吃菜。东家竖起大拇指客气了一句:这酒量，我怕比二先生要好得多哟。喝了又三巡，酒劲一上来，热的浑身是大汗淋漓，大先生抬手要解大褂扣子，三子又过来伏耳，先生，这长褂子六月心里都得扣整齐了。终于是喝完了酒，吃罢了饭，大先生赶紧站起来擦擦头上的汗。三子马上把毡毛礼帽递了过来，只要是站着，这帽子就得戴上。

二人回来的时候，二先生正把河里的鸭子往圈里赶。大先生走到二先生跟前，一手抓下头顶的毡帽，塞在自己兄弟怀里；一手夺过赶鸭子的长竹竿。以后，我放我的鸭子，你喝你的酒。

老树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