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身上的烟火味

很小的时候，父亲身上就会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幼时懵懂，但闻得出那是一种食品的香味，不像摊点上的小吃散发出来的那般浓烈，也不像蛋糕房里飘荡着的那般丝滑，只是闻起来像是烟煤燃烧殆尽的煤灰那样具体可感。直到长大知道父亲是本地有名的乡土厨师后才知道那香味就是那最美的人间烟火味。

父亲身上的烟火味

父亲处事严谨且真诚，与人相处就像炒菜撮盐巴那样拿捏的十分具有分寸感，和善却又不失威严，加上一把颠勺的好手艺，成了村里红白事上掌管宴席的不可或缺的人选。因此，在村里有着很好的口碑。

    父亲自备一套家伙什儿，圆桌板凳，各式各样的碗碟一应俱全，只要是把活揽下来，从来都没有让主家为吃饭的家伙到处张罗。

    村里谁家的小伙子娶媳妇啦，哪家的姑娘又要出门啦，晚上总会有人拎着香烟、酒食前来拜访父亲。“老二呀，你看过几天我家那老小子就要娶媳妇啦，你手艺这么好，大家伙儿又是门旁邻居，我想请您给我家忙活几天咧！”父亲一般会傻笑着应承道:“你家那大小子那么大哥，上了大学也有出息啦，哎 ，听说找了个城里姑娘，这下你老乡口子就美滋滋的享清福喽····”接着，他们便在烟雾朦胧中用谁都看得懂的错别字写好菜单，“千张、肉陀、鸡爪、山药···。那定是最隆重的菜谱。

      约定的时间一到，那天父亲一定是村里起的最早的人，他安安静静的把早就收拾好的家伙什搬到他的那辆老式金娃牌的三轮货车上，把驾驶室里漏风的地方用破布堵好，往柴油机里倒去热水预热，然后就嘟~嘟~嘟，驾着那辆货车悄悄地开出家门，去往主家。

    喜宴的时辰要到了，那时便是父亲最忙的时候。只见他猛吸一口烟后就丢在地上，从闲谈的人群中小跑出来，到了临时为厨子搭好的帐篷里，熟练的穿上那件布满油渍的蓝色格子围裙、系上套袖、开启鼓风机、添煤起锅。呼~呼，不一会火苗舔着锅底从旁边一直延伸出来，倒入荤油，用勺子翻滚着，轻捏两片葱花试试热油的温度，冲起的油烟使得父亲斜眯着眼睛不停用手翻滚。滋~啦，鸡肉下锅了，因为是干煸，只能是用爆火不停的翻炒，让肉块不停的在滚烫的铁壁中翻滚，不一会就炒至金黄。接下来才是最棒的环节了，只见父亲从边上拿了个潮湿的毛巾，单手包住烧烫的握把，手臂一擒，只见他手臂上的肌肉突然绷紧，那铁锅就已经腾空了。随后便是耍杂技一般颠着铁锅，突然一大团火苗出来，接着便是一股青烟，同龄的孩童和我一起看着父亲的火苗，加上待会可以有吃肉的好处，那简直可以说是小时候的一种奢侈的享受。紧接着，只见父亲将细葱切丝倒入鸡肉中简单的烫了一下锅便出菜了，分成四等分倒入清一色的铝制银盘中，搁上秘制的酱汁，随即招呼边上上菜的人：“小伙子，可以啦”。只见几个小伙子迅速的端着菜喊道：“热菜上喽，小心慢走。”父亲用毛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渍，将锅中捞取的鸡肉盛入小碗悄悄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到外边吃去，让主家见了不好”我们几个小孩边每人用手捏起一块躲得很远再吃掉。

父亲身上的烟火味

      一道菜忙完，在锅中倒入热水，父亲干练的用刷子扫一下，炭火烧干水渍后便又是下一道菜。晚上，父亲喝了点小酒，微醺的被送到家中，一到家抱着我和我母亲说:”老刘家儿媳妇长得可俊俏着呢，不知道俺家小子什么时候能取得媳妇咧，到那时候就办个十几桌热热闹闹的。不过那时候呀，可就得找二林来掌勺喽，我这个亲家可就不能再去忙喽”我被父亲抱在怀里，被父亲身上那好闻的酒肉味包裹着~

      这么多年了，父亲的手艺并没有丢，家伙什也还在，偶尔也能在去接上几个活。那种让人怀念的酒肉味也偶尔出现在父亲的身上，在我心中那永远是人间最美的烟火味。

父亲身上的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