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4月5日，95级的北大学生李悠悠、王敖等人在网络上发文纪念20年前自杀的北大中文系95级女生高岩，揭露了同窗好友高岩生前遭到当时的北大中文系教师沈阳性侵，导致自杀。
之后北大官方微博也发表声明说，98年7月对沈阳做出过行政处分，当时沈阳承认与该女生有过“男女关系”，所以校方对他“记大过处分”。同时间，南京大学文学院声明，建议沈阳辞去南京大学文学院的教职。
高岩妈妈满眼泪水感谢如今肯站出来的同学们，20年过去了，高妈妈依然离不开擦眼泪的手巾，一团的皱纹在眼角遮不住悲伤。我想起了去年自杀的林奕含，想起了电影《韩公主》里的韩宫菊，想起了被老师父亲性侵的北电女生阿廖沙……女孩，你天赋异禀，本来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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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正义不会缺席。可是回到20年前看到刚上大一的女孩高岩所经历的一切，内心的悲痛依然无法被这20年时间所阻隔。高岩的母亲周树铭已经77岁了，她用了20年时间为孩子的死讨说法找真相。她的身子佝偻着、满头灰发、一脸皱纹地陷在沙发里被媒体们团团围住。她感激女儿同学们如今所做的一切，为了那个公道。
高岩是被保送到北大中文系的，同学王敖说，高岩是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同学之一，她有点儿内向，总是和和气气的但又有一点敏感。作为高中同学北大校友的好友李悠悠说，当时沈阳是授课老师，40岁有孩子有家，对高岩青睐有加，常让高岩把作业送到他家。而高岩的母亲也回忆说，大一时高岩还称赞老师沈阳上课好，等上了大二开始对沈阳表现出厌恶：一天到晚让我干事，还让我收钱。当时作为中学教师的周树铭劝女儿要多理解，不要那么大怨气。当时高岩撇着嘴说，算了不说了。
（大学时代的高岩）
就这样，上了大二的高岩，频频自杀未遂。吃过安眠药洗胃，割过腕被及时发现，利用燃气自杀也被父亲及时赶到救了过来，直到最后一次，她还是自杀了。父亲高石也曾经回忆起，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四点多下班回家，正好碰到在女儿房间的沈阳打招呼匆匆离开。他后悔当初没有及时问一个大学男老师为什么要单独到女儿房间。他在给女儿的信里写道：现在回想起来，我和你妈妈太大意了，对你的关心太不够。
是女儿自杀后，老两口才开始听到关于沈阳与女儿的传闻。他们去北大找沈阳找不见，被学校保安给拦着，给架走了。周树铭说，就这口气，一憋就是二十年。而身为好友的李悠悠和当年的同学们也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直到今年初，在美国任教的95级同学通过高校图书系统看到了一篇沈阳的回忆录《一直在路上——六十年人生风景一瞥》，颠倒黑白轻描淡写地说起98年女孩的自杀与自己无关。这让李悠悠下定决心说出了深埋心中20年对沈阳的质问《长江学者沈阳教授，女生高岩的死真的与你无关吗？》文中有当年高岩对李悠悠说过的闺房秘密，还有那些沈阳对她的诽谤传言。让一个十八岁女孩儿承担这些，承受得住吗？
（《北大中文系1995级系刊》刊载高岩的《追忆大一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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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林奕含离开我们也整整一年了。17年的4月她选择在家上吊结束生命，26岁。林奕含长期受抑郁症和精神病困扰，在生命的最后一年，她写下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用细腻的文字讲了一个“少女爱上诱奸犯”的故事，并且表示，她写的都是“真人真事”。而她抑郁症的症结就来源于中学时期在补习班遭遇的性侵，施暴者正是补习班的老师。
就如她在文里写道：“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
故事里，最终让李国华决心走这一步的是房思琪的自尊心。“一个如此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她明明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品学兼优，颜值颇高，但是所谓披着知识分子外壳，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师”却毁了她的一生。
林奕含接受过一个采访，她一再强调这是一个关于“女孩爱上诱奸犯”的故事，这里面是有爱的。为什么？为什么房思琪还有爱？这只是她给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勇气和信念。因为除了爱，13岁的房思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13岁的她两点一线的生活和教育：学校和家庭。可是，在这两个地方，性都是禁忌。学校要她好好学习，家庭要她做个乖孩子，要听话，将来嫁个好人家。
就像她的妈妈听到房思琪说“我们家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之后满脸的惊讶，并反问女儿：什么是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
不要说性教育，就连恋爱，房思琪的妈妈认为谈恋爱是不要脸的。当房思琪不经意地对妈妈说“听说学校一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了”，妈妈警觉地问：“谁？”随后就说：“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林奕含说之前总嚷嚷父母不理解她，父母就说好啊我们一起来看你喜欢看的东西。于是林奕含把《钢琴教师》和《安娜床上之岛》播放给父母。看完后，他们说：你就是太早看这些东西，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子。于是林奕含再也不会跟他们说自己喜欢看什么读什么写什么了。
书中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叫晓奇，同样是被老师李国华侵犯的少女。她为了报复，把事情发布到社交网站，得到的不是同情和声援，而是一片辱骂。甚至她的父母说，“你做了这样子的事才怎样嫁得出去？”
林奕含在自己婚礼上说的誓词是，她的父母只教会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学生，但结婚以后，她想要平等，不想做谁的老婆。林奕含是有想过摆脱这种悲剧，只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能走过。
她书写的背后，是那些被根深蒂固的思想和价值观。女孩无论是什么性格，从小就要被教育顺从。她们的身体权利，好像永远都是最不重要的，她从属于男性，从属于家长，从属于权威。她们被教的聪明漂亮，敏感脆弱，可是却不会保护自己，没有学会反抗。就像每次发生的性侵事件，大家大家都是喜欢说谁谁被性侵了，却不会说是XX性侵了XXX。林奕含虽然走了，但是她留下了文字和希望：“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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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悲剧发生，终其原因就像蔡宜文在给《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书评中写道的：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房思琪在遭遇性侵后再母亲面前旁敲侧击提到关于性的问题，母亲谈性变色，甚至说只有需要性的人才需要性教育；而另一个被李国华性侵的学生晓奇，在被抛弃之后去网上发贴控诉补习班老师的恶行，得到的回帖却充斥着质疑与控诉；电影中的受害者的韩宫菊，被施害者的家长找上门埋怨道：因为你，我家孩子过生日都没吃上海带汤。
以及近日看到的网约车屡屡出现猥亵女孩事件，很多人评论说是不是女孩穿的太少了？以及面对潜在的性骚扰时，大多的声音都是说夏天不要穿的太少，女孩说话不要太随意了。
你想说凭什么，可是你好像又觉得很无力。女性向来都是被要求扮演弱者的身份，不敢言怒，在大多数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当中，性教育总是缺席。而往往，缺失了性教育的家庭，让身心重创的孩子无所依托，失去了最后一道保护伞。
是的，说起“性”，大多人觉得会特别尴尬，因为我们没有大方谈“性”的传统，一代又一代，从父母到学校，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既不主动教育，又对好奇的孩子缺乏包容，推脱搪塞给社会。可是，越是难以启齿，越会为“性”蒙上神秘的色彩，与其让孩子在错误中摸索，不如大大方方面对、不闪躲、不回避，为孩子传递正确的性知识。让他们从很小，对自己的身体、性器官、男女的不同、基本的隐私和界限有认知。
不仅仅让孩子在成长中懂得这些，作为父母，也要清楚大多数侵犯人其实是孩子熟悉的人（亲戚、朋友、老师等）；最容易受侵害的就是平日个性听话、顺从、有礼貌的孩子；遭遇性侵的儿童有时候会表现出一些交往障碍；性侵害不仅仅指生殖器接触，包括比如给孩子看色情图片，拍摄孩子的色情照片等；一定要培养孩子与父母的信任，父母与他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他们可以自如地与父母分享任何事情——无论好坏，无论悲伤或喜悦，无论这件事情的启齿难易程度；并严肃对待孩子告诉你的性侵害事件，不要不信任他说出的真相；如果发生了性侵，要支持孩子，让他知道遭遇性侵害并不是自己的过错……
希望世界越来越明亮，这样的悲剧越来越少，迟来的20年真相但愿能清醒“所有还在难以启齿性话题”的家庭。
文 | 大城有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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