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一种虫,叫寄生虫,寄生在宿主身上以吸血为生,最后因吸尽宿主血液与宿主共亡。这样的寄生方式不仅仅出现在寄生虫的生活里,也出生在灵长类动物种群中。
云淡风轻的背后都有故事。
我总觉得人生不应该是日复一日、简单又繁锁的重复。人为什么活着?不经世事的我总认为父辈们的生活太过于机械化,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过于简单而没有传奇。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年来,我也像吸血虫一样,吸着父母的血长大,吸着父母的血变老,直到有一天蜡炬成灰……只是一个梦醒,他们的生命就到了垂暮之年。这时候,我也到了而立之年,才霍然发现曾经的一切那样渺小而真实的存在着。生命就是在这样平凡的日复一日中消逝,一如奔流不息的河水。
我出生在一个小村落里,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户家里人打嗝放屁另一户人家都能马上知道。我想,隔墙不仅仅有耳,一定还有监听器。
听爸爸说,他小时候那会儿村里是有喇叭的,安装在最高坡上的废电杆上,只要村上一开动员会议,他就知道要背毛主席语录了,我的大伯和大娘背毛主席语录那叫一个顺溜,现在都还能给我们秀几段呢。
说起那根废电杆,我最不能忘记小时候干的那些偷桃盗李的事情了。那电线杆旁边有户人家,高山岗上孤零零的与世隔绝一般。那家里有一个老人,到了黄昏的时候就看不见东西了,自然也看不见人。我从小就是孩子王,带上三五个小毛孩到处溜达,哪家的桃子熟了,哪家的柚子没人看管,哪家的柿子可以偷……如数家珍。
这瞎子老人家前面种了几棵桃树,他家的桃子和别家不一样,从刚结果到最后成熟都一个样,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桃子究竟熟没熟。熟了以后的桃子依旧是青色的,果肉却鲜红饱满,十分爽口。桃子熟没熟,我是知道的,因为我会算时间。
每一年,我都估摸好时间到桃子成熟的时候就明目张胆的去偷他们家的桃子,三四个小孩子一边取笑老人是瞎子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老人一通乱骂我“偷桃贼”,其实老人根本不知道是谁在树上。小时候爸妈在外打工的时间多,即使有时候被抓了个现场,我也只能被送到讨厌我的奶奶面前认罪受罚,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只要爸妈不知道就行。
说起灵活,在村里女流中没有人能胜过我的。在我眼中能够称得上是对手的人从来都只会是男孩。无论是爬树爬竹子,甚至倒挂金钩耍把戏我都能有板有眼,丝毫不输给村里的任何男孩子,包括我的拳头。
为此,我没少挨打。但是我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人,无论打过我多少回,无论是用竹棍还是用皮鞭,无论是吊着打还是捆着打,打过我就忘了,下次保准还是因为屡教不改挨板子的。“教猪教牛都教会了”是我妈妈的口头禅,她恨铁不成钢,我的弟弟妹妹们没少看好戏。尤其有一个妹妹,每次我挨打的时候她总会拍着手笑。
奇怪的是,小时候没有恨过任何人,因为不懂得“恨”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反而经常为小弟弟妹妹们出头,为他们抱不平。
小时候我留的是短发,因为讨厌女孩的娇生惯养和做作,我从不穿裙子,不留长发,不做家务……凡是女孩子做的我坚决不做,凡是家长要求要像女孩子的我坚决反对,凡是男孩子能做的我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挑水,砍柴,干农活,碾米,打架……一直到初中毕业,我都认为我投错了胎,似乎只要我心中默念,我就能够一睁眼就变成了男孩一样。
我有一个弟弟,小我五岁。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就知道我妈妈没有骗我,听说我从小就很擅长带小孩,她不在家的时候我负责照顾好小弟。那时候流行用布带捆着一大块布将小孩兜起来放背上绑着,这样就不用反手背孩子,减轻负担。我就是这样背了弟弟几年,我去哪儿,他去哪儿。我背着他去捡煤炭,背着他去打架,背着他去玩水,背着他碍不着我任何事情。
有人问我,背着弟弟不累么。我很骄傲的回答,当然不累,因为是我的弟弟。
小时候村里的小伙伴是比较多的,我也特别贪玩,常常天黑不回家。妈妈经常骂我“yabuxiu(夜不归)”。如果是妈妈来找我,肯定手中是有武器的,回家少不了挨打。但如果是爸爸的话,多少会有点幸运,赶上爸爸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吹着口哨来小伙伴的家,他不叫我的名字,而是用口哨吹出来我的名字。只要听到口哨了,我就知道这一顿打是可以幸免了。
然后就一前一后跟着老爸的影子回家了,他在前面吹口哨,我在后面吹口哨。回到家,妈妈就会转怒为笑的说,大痞子带着小痞子。然后指着我的脑门儿说,没一个女孩儿样。
但如果老爸来找我是喊我的名字,那一定是怒火中烧,回家打得要比平时凶。这时候我就得卖乖,比如说今天学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获得了什么表扬,或者谁家小孩没完成作业被老师留校了,希望能够免一场“酷刑”。
唯一让我觉得我有资格去和爸妈谈判的就是我的学习成绩。那会儿村里的人都特别羡慕我爸妈,好像老天给他开了一扇后门,把这么聪明的女儿给了这个老二了。
我从小而觉得上天就是把我从这后门里偷偷塞给我爸妈的,所以我要是不做出点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来,就愧对了这样的天赐。因为我不需要很“努力”就可以考满分,如果那会儿懂得开培训班的话,我一定能收很多钱,小伙伴的家长们可都是希望我教他们孩子“读书经”的。
只是我除了学习成绩好些,其他的都不招人疼。家里农忙双抢的时候总会准备很多橘子解渴,我喜欢争所有的橘子,然后一个个的分给大家,自己一个也没剩。妈妈说我傻,自己没得吃,还招别人讨厌。而我想的只是让每个人都有吃的,不要争不要抢。
除了这点不招人喜欢,还有一点致命的。听说我刚出生我爷爷就生病了,是我的八字大克了我爷爷的命,所以爷爷奶奶从小不喜欢我,好像我是别人家的孙女。
这些成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从来进不了我的人生词典,即使妈妈因为心疼我掉眼泪的时候,我也无动于衷。因为我小时候的志向只有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调皮捣蛋,就只剩读书了。
圣贤书读到初中毕业,太平的日子就没有了。
“高中的学生都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你去了最好的高中可不能松懈,要努力啊。”妈妈语重心长地叮嘱我这贪玩成性的“夜不归”。
“放心吧。”我把行李丢在一边,心里却想着“努力”是个什么玩意。
爸爸提出来要送我去学校的时候我立马拒绝,既然能够摆脱爸妈的耳提面命了我还不赶快跑?初中的时候就恨不得天天寄宿了。别人说寄宿想家天天掉眼泪,这心情我很难理解,后来工作了才终于体会了一把思乡情怀。
走的时候爸爸还嘱咐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高中的确和以往的任何时期都不一样,由于爸爸的厚望和我的信仰,“为自由故”而抛开了儿女情长,一心一意读起来“圣贤书”,不管别人早恋也好,打架也罢,嬉笑怒骂等等,于我都是耳边风,一笑而过。甚至连和我同桌了一个月的同学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清高”的名号。
好景不长,到了高二就开始文理分科,我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我的人生也永远停留在了1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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