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记忆中的老井

作者: 读秒 | 来源:发表于2020-11-11 10:59 被阅读0次

    “坪上”那口老井,始建于哪朝哪代,婆婆在世的时候,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之所以说 “始建”,是因为它已有人工建造的痕迹被展露了出来。

    厚墩墩的条石,作了长方形的井沿石,石头质地虽然坚硬,但还是被岁月消蚀了不少,光滑的有些凹凸了。天气晴好的时候,完全看得清,从井底自下而上,用长条石头砌成的阶梯,直通井口。

    它座落在一片起伏的山脉下,后山是雄奇的山坡,长满茂盛的柴草。由于水满则溢的缘故,它门前是一片存水田。说来也怪,那方水田,周边虽然长有三四棵油桐树,但总体还是向阳的,水田并不怎么产鱼,每年栽的秧苗,靠井边的地方长势都不好,稻谷也不见得有多高产。

    谷收以后,这块十来亩的水田,就存起了过冬的水。通常情况下,人们只需加高一次水田的边界,冬去春来,田里的水根本不会损耗多少,而村里其他屯水的存水田,早就露出了无数个“小岛”。而它兴许就是接受了这老井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吧。

    多亏了这方不干涸的存水田,整个“坪上”大大小小的院落里十几户人家、几十口子人的生活用水都在这儿了。像洗灰菜、红苕、淘菜之类的东西,都拿在井的附近来洗刷,更远处则是洗衣、喂牛水的地方。

    我很小的时候,爱和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夏日里,将双脚浸泡在离井口最近的水田里纳凉,冬天将油桐叶做成碗状,在井里舀水喝,或是干脆用手捧来喝。因为井里的水冬暖夏凉,冬天有烟雾袅袅升起。

    ※        ※

    我们的老屋与老井之间,有一段三四百米弯弯曲曲的距离,用四条路面仅二三尺宽的土路连接着。说它是土路,其实也不全是,少部分低凹的路面,就零星地铺了些毛石板;几级台阶处,又是用鹅卵石砌起来的。每当小雨洒在上面时,仅仅是空着手走路,路面滑得都有点儿够呛。

    在乡下生活的那些年,我没少在这段路上走动。不过,并非是悠闲的踱步,而是为了生活,在上面往来穿梭。少说点,一天下来怎么也得来回好几趟。

    挑水、淘红苕、洗菜等,就得打从此路过。其中挑水回家,算是我最最频繁的走动了。

    坡坡坎坎弯弯曲曲凸凸凹凹的路面,多像我童年的经历,见证了我那时候的很多心事。那泥石混陈的路面,更有我的许多汗滴与泪痕浸泡过。

    我已经无法记清,第一次往家里挑水,是何年何月、那是几岁的事了,反正往那石缸里倒水是相当吃力的。在我全部记忆中,挑水的最初那几年,由于个子矮小、身单力薄,人们便取笑我说“三爷子一样高”。

    水桶、扁担及它上面的钩,外加我,我们组合成的这 “三爷子”,往往配合并不默契,要么两个木桶都着地,遇路边的树梢儿稍微绊一下,水就激烈地浪出来,要么前桶撞一下地面,后桶也跟着撞一下地面,把个小小的我弄得踉踉跄跄。这不,从井里打上来本是满满的一桶水,等往缸里倒的时候,就只有小半桶了。

    为此,我把维系扁担与铁钩之间的那段棕绳,给收缩了再收缩,以致使两者完全粘贴在一起了。记得家里的那个挑水扁担,是用槐木做的,具有相当的柔性。受两桶水重压的影响,它的弯曲程度丝毫不压于我弯腰的情形。当我左右手紧拉着前后两只水桶时,由于水桶与路面的接触被抬高了,水就泼洒得少些了。这样做,扁担就不能在两肩之间来回调换了。辛苦的右肩,谨以疼痛向我抗议,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走一段路后,放下扁担,让肩膀稍作下喘息。

    但休息长了也不行,时间不够,要把家里那个石头水缸裝满,必须满满的挑够五担水呢。一大家子人连同生畜的吃用,一天下来,一缸水就所剩无几了。而挑水,只是我读书时,还要兼做其他家务活儿中的一种。

    路沿的两边,有公家的田畴和各家的自留地,土里长出的五颜六色,以及吹拂的微风,在我放下扁担稍作休息状的时候,都极大的抚慰了我的身心。我的眼睛一边在欣赏那些碧绿的菜畦、快成熟的果实,一边又在羡慕起离老井最近的那两户人家来。

    ※      ※

    我羡慕他们离老井很近,用不着拿太多时间,就能完成挑水任务;羡慕他们路程平坦,用不着吃我那么多的苦头,就能惬意的过好每一天……总之,我以局外人的身份羡慕着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羡慕里又加进了新奇的成份。

    这得从两点说起。

    首先,风调雨顺的年景,吃水倒也不成什么问题。但井里的青苔是件头痛的事。早上太阳没出来,水很清澈,中午前后与太阳落山的那些时段,当晒散的青苔融入水中,如果此时去挑水,就能肉眼看得到水里有很多杂质,必须沉淀后才能饮用,所以早上挑水的人络绎不绝,路程最近的人家,当然就有先到先得的优势了。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井里没有了青苔,什么时候去挑水,水都是干净的,便拿上竹杆去捞那些大片大片的青苔,至于小的飘浮物,则拿上自家厨房用的罩滤子去捞……我的傻相被人嘲笑不说,也没得到老天爷的特别恩赐。去晚了时,挑回的水用纱布过滤之后,水质仍不忍细看,最多一个礼拜就要清洗一次水缸;

    其次,当大天旱来临时,老井闹起了水荒。生产队长为了解决全村人的吃饭问题,硬要用井水抗旱保苗。再加上前山后山的人们,都来这老井里取水吃,弄得坪上的家家户户吃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以前想清洗清洗老井的愿望,因抽不干它而搁浅,现在好了,那口老井天天是底朝天儿地躺着;以前还嫌弃井水这不好那不好,现在可好,连个挑选的余地都不曾有了。披星戴月赶往井边抢水,心虚得活像做贼似的。

    遇到这两种情形时,谁说靠水吃水不是呢?

    ※      ※

    后来,我们的新家搬到了“山上”。山上也有一口不曾断流过的老井,这在我们那个“山顶村人”是人人知道的事情。父母亲之所以把新居建在山上,大概也是看上了这点的。

    但当我们的新居建成后不久,原来挨井边而过的一条基耕路要扩建了,生产队长尽管想了很多办法,要竭力保住这处尚好的水源不受其影响,但宽阔的马路修好后,移了位置的老井,山泉水还是令人遗憾的小了很多。

    又是一年的干旱来临,它终于摇摇晃晃地断了流。

    人们四处找水吃,有些去后山挑,有些去沟下背,我呢,首先想到的是去坪上的老井里取水,尽管路程比起其他的水源来,是远了很多……当走在以前那些熟悉的路上时,一切是那样亲切自然。

    再后来,我离开了“山顶村”,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城里人,也学会了小口小口地呷着茶……当桶装的纯净水烧开沏茶时,我不止一次地想过一个问题:要是用“坪上”老井里的山泉水泡茶,会是什么味儿呢?

    可惜,千里迢迢的路程,阻碍我想跃跃欲试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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