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我向来是不喜欢我们家的那几只猫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讨厌他们。

记得是那年春天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回到了老家，那一年，奶奶八十八，不过身体还好，我觉得她肯定能长命百岁。爸妈白天忙于工作，一般就是我和奶奶两人在家。我们在家里做饭，聊天，晒太阳。奶奶还有一项工作就是喂家里的那几只猫。记不得那几只猫是怎么来的，只是从它们来了之后奶奶总像惦记孩子一样惦记着它们。

那只大母猫领着几只小猫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我们房间的沙发被他们挖的到处都是猫爪印，吼了它们多少次都不管用。每次我不是拿起扫帚把他们赶出房间，就是找个棍子追着吓唬它们，印象里它们似乎没有真的打到过。但是我那个气呼呼的样子倒是记忆犹新。

有一天早上，我似醒非醒，朦朦胧胧感到头发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用手一阵乱摸，忽然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心里一颤，顿时惊醒，：“啊……”我疯狂的吼着爬了起来。然后那只小猫也随之迅速逃窜。奶奶笑着说了一道：“是猫，你怕啥？”。我怒气未消：“我最怕那毛茸茸的东西，一天到晚到处乱抓，还时不时的跑到炕上来，脏兮兮的”。奶奶依然慈祥地笑着：“这猫就是咱们家里的小孩子，就是有点顽皮而已，那你还能把它们赶出去不成？”。

母猫整日领着那两只小猫到处游荡，有时候大半天都看不到它们的影子。我偶尔心里在偷偷想着：干脆丢了也好。

有一回到了吃饭的时间，奶奶在家里前前后后地找，又到大门口唤：“咪……咪咪咪……回来了”喊了大半天也不见猫的影子。我让她吃饭，她说等会喂完猫了再吃，她让我先吃。我见她坐在门前的石墩上，那满脸皱纹里写满了焦急，索性就陪她一起喊猫，不知是不是我的声音足够大，母猫终于领着小猫从隔壁家的墙角转悠着回来了。奶奶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还做了个吓唬它们的手势：“调皮捣蛋，成了个野猫子了，看看跑丢了可怎么办？你当我不敢打你啊”。母猫“喵”地叫了一声，意思应该是知道错了。随后小猫也应和了几声。奶奶把准备好的猫食给它们放到它们的猫碗里，母猫倒像个妈妈的样子，就等在旁边，待小猫吃好了自己才去吃。如果给它们吃的是馒头，奶奶每次都要把馒头掰碎，有时候会把自己喝的牛奶会给它们倒一些。还用说怕它们嚼不动等等的话。我倒是没那么细心的，也从来不考虑那些问题。总觉得不就是猫吗，有那么娇气？难不成还真当成孩子来养啊。但也从来不反对奶奶那样做，只要她开心我们全家都开心。

我在家大概待了有大半年的时间，那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我又不得已要去别的城市，而且还走的比较急。总觉得来来去去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走的时候，奶奶跟以前一样，总想让我们这几个孩子在家再多待一阵子。她知道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但还是满怀希望地对我开了口：“你就明天走嘛，就多待一天”。我理解她的心情，只好安慰她：“我最多过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很快的”。奶奶默不作声，只好说：“那行，早点回来”。

自我走后大概半个月左右，家里人只是说奶奶生病了，我经常打电话回家问候，都说挺好的，我一直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她的身子骨一直挺好的，只是跟往年一样气管炎复发，输液几天就好了。等我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永远再也看不见她了。我也再也没有见过家里的那几只猫，没有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村里有个人说她见过，说是好像在我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天，有一只黄白相间的母猫带着两只小猫向着奶奶坟头的方向跑去，我后来去找过几次也没有见到过。也就渐渐地遗忘了它们。

现在的我住在另外一个城市，那天我家窗前的小晒台来了一只猫，黄白相间的身体，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窗外的那盆花。看到我准备走进它的时候，它眼神忽然变得怯怯的，等我再往前走一步它准会快速逃走。我有意识地往后退到跟它保持着对它来说非常安全的距离。它收果然住了即将逃窜的前爪，也慢慢回到刚才花盆前的那个位置，注视了我几秒，然后缓缓地躺下，过了一会竟安逸地睡着，我静静的看着它，就在那一刹那，不知不觉，泪水几乎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不敢弄出任何动静，怕万一惊扰的它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