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辉的信开始有日益公开之势,原本规规矩矩贴的邮票用上了三角章,那个斗地主最起劲地女生玲拿着盖有鲜红三角章邮戳的信给莲,“哟,看不出来吗?你还真会和陌生男人谈恋爱啊”,有点阴阳怪气,有点酸酸的,而她瞬间因为心虚而脸红了。女生有一段不再叫她和她们斗地主了,见到她总说些莫名的话。她把这种现象如实在信上说给辉听,觉得自己因为和他通信而有可能被同伴孤立了,辉却告诉她玲也写过信给他,只是他礼貌性的回过一封信就没下文了,为什么说礼貌性,因为他觉得他没必要写那封回信的,可他的职业让他有种责任感,要礼尚往来,对爱慕的女生要有礼貌的拒绝。
那次以后辉又规规矩矩贴上邮票了,邮票不似莲一样一版都一个模样的,反而都是零散的,有时八分,有时一毛,也有两毛的,当时国内邮一张是八分吧。他们保持着一种纸上谈兵,莲好奇他们的部队生活,辉就寄了几张生活照过来,有个体在天安门前的,有官兵谈话的,还有一张新兵训练照,除了服装统一,双腿都夹着一本书,真实的一点都不整齐。却是辉想让她看到整齐的背后是无限的努力,只是当时她并未领会他的意思。
玲也算豁达,很快不给她脸色看了,但也不陪她出去了,莲也不是那种依赖的人,对于独来独往并不是很害怕,而且她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上铺就是一个。
转眼过年回家了,母亲拉着她去相亲,说干妈介绍的,没法推却。看了人有个交代就行。对方家境不错,莲只当交差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到了这个年龄了。
那年十月刚过,他写信来说很快又要演练了,他很期待能来看莲。莲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时隔一年可以再相逢真的她也很期待,却又很紧张。虽然在纸上已无所不谈的样子,莲又担心他会嫌弃自己长得不好看。日子一天天过,莲忐忑中期盼着,又拉了自己的闺蜜柳给她壮胆。柳和莲不同,她是那种说话噼里啪啦有啥说啥的直肠子,一听说是纯友情,她是又气又笑:气她怎么那么傻,会信男女纯友情,笑她身陷其中不自知,她说她要给莲把把关。
辉就这样推着自行车出现在莲和柳面前了,莲问他能不能猜出谁是写信人?而柳就像丈母娘审视女婿一样的审视着辉,他眼光灼灼,仔细看了看两个大姑娘,就坚定地认为,一定是莲,他也开了一个条件,能不能看出对面那个废弃小厂的门牌号是单数还是双数?如果她们猜错,那他的要求就是和莲一起聊聊。莲和柳最终猜了单数,他骑着单车过去一看,告诉她们说是双数。莲毫无防备,柳自动离开了,笔上相谈顺欢的两个人,突然间陷入沉默,不知说什么好了,天色已黑,那个莲一直光顾的邮局早已关了大门,他把自行车停在邮局门口,提议一起走走,两人就朝着他演练的营地一路走去,不知不觉间,他牵上了她不算纤细的手,路灯下,他看着她就傻笑。突然,对面来了两辆不是很显眼的小轿车,他迅速地转过身来,成背对着轿车之势,把她视线牢牢挡住了,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轿车转眼离去,他悄声说,肯定是他们领导去谈公事了,他私自离队看莲是违反纪律的,所以他不能让他们看到,其实莲当时很闹不明白,明明他穿的是红色夹克便装,他还说那是他借战友的呢。那样一件红色夹克在她心上留了好多年,好多年……
他们手牵手的动作很自然,对莲来说,一直想看他们训练和吃住的营地,就这么在停停走走,走了近一个小时后悄无声息地进了他们营地,里面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晚间尤其显得有点阴冷冷的。他们依然像做错事的小孩,逢人便躲了起来。
按原路回学校,路程却似乎太短,很快回到了他停自行车的地方,意味着很快就要分开了,他忽然把她推到了邮局的那面墙上,就很粗鲁地强吻起莲来,莲有些震惊,有害怕,用力推开了他,他请求莲做另一种意义上的朋友,他时间不够,他想速战速决。边说边试着再次靠近。莲所受的传统教育从未说过男女之间可以如此快的进展,莲所读的书里也大抵都是你侬我侬,花前月下时的你情我愿,她想过她们见面交往和分手的场面,却从没想过这样的场景,想都没想说:“希望你不要破坏你们这个群体在我心里的美好形象。”他沉默了,退却了,分手只说了一句:“保重。”她也还他以“保重。” 也许他们再无可能了吧?躺在宿舍床上,莲却睡不着了,是她自己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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